”
“兩人死亡,再次回溯。”唐興國撫摸著阮珍的照片,“一人死亡,時間繼續向前……”
“這是第一次回溯。”他說。
陸予行接道:“如果兩個人都死了,就開始第二次回溯。除了第一次往后的每一次,死亡時間都會提前。”
唐銳澤露出疑惑的表情,“如果,持有者死在了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前……”
“所以,這是個危險的東西。”唐興國閉上了眼,“我不該讓阮珍碰它。”
半晌,他布滿皺紋的眼角流出眼淚來。
“你們都是好孩子。”他靜靜地說,“陸予行,你很可靠。如果沒有唐樘之前犯下的錯誤,我會把紫藤交給你。”
伏在他膝上的唐樘聞言,身體猛地一顫。
“活下去……”他摸了摸唐樘的頭發,“你們,不能步我的后塵。”
院里吹來陣風,樹影搖曳,將爺孫兩身上照得斑駁。
“爺爺,在…天上看著你們。”他淡淡說道。
耳邊的哭聲、樹葉聲,緩緩在唐興國的耳邊褪去。唐樘失控地晃著他的胳膊,他卻再也沒有力氣抬起手臂,摸一摸小孫子的頭。
第122章 歲月如歌(三)
唐興國的葬禮辦得很簡單。
他的兩個兒子主持操辦,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只邀請了一些親戚朋友,辦了一個追悼會。也有曾經的商業伙伴聞訊趕來,唐銳澤和唐樘一一接待了。
最后,唐興國葬在了阮珍身邊。這對分離幾十年的恩愛夫妻,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
唐嘉朗和唐宏達商量財產分配的問題,唐銳澤整理遺物,整個唐家只剩下唐樘無事可做。
他在那方小小的墓前站了許久,望著爺爺奶奶的照片出神。
“回去嗎?”陸予行扶著他的肩膀。
唐樘晃了晃,有些站不穩。陸予行逐漸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并不會在多次的時間溯回中減輕,只會一次次撕開心中的傷口。
想到這里,陸予行想到了崔玉琴。
“你們爺爺生前…還交代了我一件事。”張姨哽咽道,“做完這件事,我也該離開這里了。”
海風輕拂,海浪聲漸行漸遠。三人離開墓園,回到了唐興國的小房子里。
唐銳澤在樓上收拾唐興國的遺物,他從唐興國住院回家到現在一直在忙,已經幾天沒睡覺了。
他從樓上下來,就見三人往后院里去。
“你們在做什麼?”唐銳澤頂著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需要幫忙嗎?”
院里陽光明媚,金色的光芒灑下來,帶著露水的草地充滿了暖意。
張姨從角落里拿過除草用的鏟子,唐樘心中一動,和陸予行對視一眼。
就見她走到草地某處,在曬太陽用的躺椅邊蹲下,摸了摸。
“就是這里。”她指了指一塊草地,抬頭問:“你們自己來挖?”
陸予行已經猜到了些許,于是走上前,接過張姨手里的鐵鏟,小心翼翼地挖開那片草。
芳草的清香和泥土混在一起,陸予行深深鏟下去,小心地將草根以上連著土帶出來,再向下挖。
唐銳澤也走了過來,屏息凝神地看著他的動作。
院里的樹叢晃了晃,半晌,陸予行的動作停住了。
柔軟的泥土中,露出沉木盒子的一角。
他放下鐵鏟,徒手將那個盒子扒拉出來,輕按暗扣,盒蓋便打開了。
——紫藤懷表安靜地躺在里面,銀色的表面反射出光芒,熠熠生輝。
表盤上,秒針正在快速走動。
如果陸予行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它比普通的秒針快了整整一倍。
“唐樘……”
陸予行轉過身遞給唐樘看,抬眼卻見唐樘已經淚流滿面。
后來他才知道,唐樘童年最快樂的日子,都是在這個后院里度過的。唐興國每天下午都抱著他,躺在這張椅子上曬太陽,給他講故事。
唐興國百年之后,他把最珍貴的東西埋在了這里,留給他最愛的小孫子。
陸予行將那個沾滿泥土的盒子塞進他手里,捧著他的臉,吻了吻他的眼睛。唐樘睫毛微顫,緊緊攥著手里的盒子。
“我走了。”張姨艱難地向眾人道別,“代我向唐嘉朗和唐宏達先生告別吧。”她回身將自己的行李推出來,“我在這里待了幾十年,也該回家了。”
“以后常聯系。”唐銳澤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他八歲喪母,張姨就像他的母親一般。
處理完所有事務,唐樘和陸予行乘上唐銳澤的私人飛機,一同回國。
他們從后院里帶走了些泥土,打算放在金寧路的家里,養些花草。
沉木盒子放在桌上,絲絨布包著的紫藤靜靜躺在里面,能夠聽到秒針走動的機械聲。
“這就是爺爺說的紫藤。”唐樘解釋道,“小時候,他當童話故事說給我聽過。”
唐銳澤坐在兩個對面,皺眉盯著這個精致的懷表。
“能拆嗎?”他問。
機艙里陷入的沉默。
紫藤的秒針走得很快,盯著他的表盤看太久,有種生命被它竊取的錯覺。
半晌,陸予行將它用絨布包著,拿到手里觀察。
鏤空花紋的表蓋下,有一大一小兩個表盤,大的表示時間,小的顯示日期。
在這表面下,是無數精細的機械齒輪,以及那股神秘的力量。
他想起七年前,唐興國和唐樘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