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瘦的手理了理那沓厚厚的紙,“要我說,你的演技比現在某些后生強多了。”
“確實。”陳導撐著下巴,有些醉意地瞇著眼,點了點頭。
唐樘有些尷尬。以往遇到這種情況,他都會讓何禮幫忙或委婉或直接的回絕。他那個經紀人嘴皮子厲害,雖然是個見錢眼開的娘娘腔,但理論吵架談工作都是手到擒來,沒什麼他辦不成的事。但今天不僅沒了何禮在身邊,旁邊還坐著陳谷洲。
再加上這是陳谷洲的生日,要是回絕得太直接,多少有些不太好。
唐樘思來想去,找了個折中的辦法。他猶豫了一會兒,問道:“能問問……是什麼題材的電影嗎?”
鐘明見他松口,眼睛一亮。
“同志片。”他答道。
說到這里,唐樘眼中閃過一瞬猜想被認證了的舒暢。
他心中已經明了,鐘明找他想拍的是哪部電影。
——這部電影,他是絕對不會碰的。
“呃……”
他開始裝起了尷尬,抿著嘴眼珠子轉來轉去的,滿臉寫著猶豫。
“你介意這個?”鐘明開朗一笑,“沒關系,拍同志片沒有你想的那麼恐怖。況且,這部片子拍完之后會送去國際展,是個拿獎的好機會。”
“……抱歉,”唐樘有些尷尬地看了陳谷洲一眼,“我還得再考慮考慮。”
陳谷洲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拍了拍鐘明的肩膀,安撫道:“小唐他最近忙,前幾天才做完演唱會,你也體諒體諒。”
“可是這個角色真的很適合你。”鐘明依舊不依不饒,他把劇本遞給唐樘,“你先拿著,如果感興趣的話隨時電話。”
唐樘再不接就說不過去了。
“謝謝鐘導。
”他接過劇本,“沒別的事我就不打擾了。”
鐘明有些惋惜,在他臨走前,又來了句:“下次我再去公司找你。”
“好。鐘導,陳導,再見。”唐樘笑瞇瞇地關上門,心中暗暗想著,有何禮在就算來十個鐘明也不是對手。
宴會結束后,田勝瑜被她哥帶走了。小李被唐樘安排先回家。曲終人散,唐樘一個人站在世紀酒店外的馬路上,等唐銳澤來接他回家看小星。
他縮著脖子,半張臉埋進衣領里,露出一對干凈的眼睛。
閉上眼,陸予行的模樣又浮現在腦海里。他的輪廓比六年前鋒利,在人群中穿梭的時候,是只隱藏鋒芒的鷹。唐樘以為他的心病早就痊愈,卻沒想在洗手間撞見他的那副樣子。
唐樘靜靜將自己包裹在黑暗里,兩只手插進風衣口袋里,像鴕鳥一樣把自己埋起來。
陸予行喜歡穿風衣,走路時衣擺翻飛,干練又挺拔。晚風太冷的時候,他還會把自己裹進外套里擁抱,在他前額印上一個吻。
如今沒有擁抱和親吻,卻還有風衣陪著他。
汽車鳴笛聲響起,唐樘睜開眼,就見唐銳澤的車停在自己面前。
回憶像池里月被攪碎,他無聲嘆了口氣,坐進副駕駛。
“啊。”
剛坐下去,唐樘就被什麼東西硌到了腰。唐銳澤疑惑地看著他,就見唐樘從車座縫隙里掏了半天,掏出一管名牌口紅。
唐樘驚呼一聲,舉到他哥面前。“哥!你交女朋友了?”
唐銳澤滿臉黑線,“這是何禮的。”他冷漠地踩了腳油門,“你明天去公司的時候還給他吧。”
何禮為了和唐銳澤見面找盡了借口,這估計也是他的小計謀之一。
唐樘在心里為他默哀一秒,把口紅收進口袋里。
車開出繁華的鬧市,收音機里放著唐樘自己的歌。他抬手把電臺關了,車里陷入一片寂靜。
唐樘的表情也跟著變得落寞。
半晌,他看了眼專心開車的唐銳澤,開口道:“今天……我遇到阿行了。”
“嗯。”唐銳澤分神看了他一眼,“他來找你?”
唐樘搖頭,“恰好碰到了。”
他說著說著,又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于是又閉上嘴。
車行幾分鐘,唐銳澤淡淡嘆了口氣,說:“糖糖,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為什麼分手。但當時從溫哥華回來的時候,爺爺就再三叮囑我,讓你們以后不要來往。”
“我知道。”唐樘說,“我只是覺得……他過得不太好。”
唐銳澤輕笑,“過得不好?在首都買了套別墅,在港城買了套傍山居,大小獎項拿的手軟,你說影帝過得不好,到不如擔心一下自己。就你賺的那些錢,唐嘉朗根本看不上。他看不上你,就會繼續把你當小孩,不讓你唱歌,逼你跟田勝瑜結婚…”
“知道了。”唐樘又沒話說了。
他轉頭看向外面,點點繁星藏在山后邊,跟城市的燈光相映成輝。
“對了,”唐銳澤換了個話題,“聽小李說,鐘明找你了?”
“嗯,”唐樘沒想到小李的動作這麼快,“找我拍電影。”
“什麼電影?”唐銳澤隨口問道。
“講同性戀的。”
話一出口,唐銳澤猛地踩了剎車。唐樘猛地往前傾,被他哥的舉動嚇了一跳。
“不許接!”唐銳澤少見地突然暴躁了,“你還想不想在娛樂圈混?”
第二天到了公司,唐樘將那沓劇本給了何禮,也將事情跟他說了。
何禮的反應和唐銳澤出奇一致。
“不許接!”何禮氣得不行,猛地拍了下桌子,“他鐘明很了不起嗎?你又沒成家又沒女朋友,他讓你拍這個不就是毀了你嗎!”他氣得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像只被惹急了的火烈鳥,“真是……到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同性戀,你的粉絲還不得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