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予行有些出神地望著遠處白雪堆積地地面,半晌,才邁步進了酒店。然而前臺沒能給他開房,酒店接待了好幾個商務會談的老板,已經沒有空余的房間了。
極度的疲憊與困倦中,陸予行從酒店又走出來,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保安往他這邊走過來,他才匆匆拉上羽絨服拉鏈,擋住自己有些淤青的臉,從這里離開。
空蕩的街道,只有幾輛計程車偶爾開過,陸予行恍惚地走過那些已經打烊的商店,有種不知往何處去的感覺。
他腦海中浮現出過往種種,想起初見時的唐樘。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衛衣和牛仔褲,就這樣朝他投來一個溫柔單純的笑容,仿佛兩人只是浮世中匆匆略過的過客,然而他們之間卻有著死結。
想到唐樘剛才那番話,再想到阮珍的遭遇,以及唐興國緬懷愛人時,眼中揮之不去的悲哀神色……
既然他們注定一死一生,長痛不如短痛。陸予行不愿看到唐樘步唐興國的后塵。
縱使千萬種舍不得,無論真相到底是怎樣,唐樘為他死過一次,他也不能再害唐樘了。
在這異國他鄉的深夜中,冰冷刺骨的寒意在向他宣告,是時候結束這段荒誕的悲劇了。
陸予行在街上漫無目的走了許久,最終進了一處還未打烊的同志酒吧。
酒吧里仿佛是不知晝夜般,臺上的舞者們還在眾人的尖叫歡呼中瘋狂的跳著,他臉上那夸張的妝容帶著笑,仿佛沉浸在這片喧囂之中。
陸予行找了個角落的沙發,他擦了一把依舊疼痛的嘴角,把臉埋在外套下,沉沉睡去。
他閉上眼,在心中盤算著明天何時回港城。雖然來的時候拉了三箱行李,但大多數都是唐銳澤強行塞給唐樘的,陸予行自己的行李并沒有多少。護照錢包都在身上,他隨時可以飛回港城。
就這樣想著,耳邊嘈雜的鼓點音樂都漸漸隱去。正當他要入眠時,一個陌生的身影突然擋住了面前昏暗的光線,一個尖細的男聲響起:
“一個人?之前從沒見過你。”
那人一口流利的英語,陸予行緩緩睜開眼,就見是個年輕男人。他臉上畫著濃妝,身上穿著有些露骨的緊身皮衣和漁網襪,是剛才臺上的舞者之一。
“我是來旅行的,”陸予行有些困倦,“找不到酒店住了,想找個地方坐一晚上。”
不遠處的舞臺前還圍著人,新的表演又開始了。
“要去我房間休息嗎?”男人聲音有些尖細,他笑著說。“今年冬天的氣溫真反常,居然下起暴雪啦。”
“謝謝,我在這里休息就好。”陸予行說著便合上眼,不再搭理他。男人也很識趣,見對方沒有別的意思,便不再多糾纏。只是在他身邊的位置坐著抽煙。
煙味飄過來,陸予行的困意越來越少。最終,他睜開眼,有些無奈地看著身邊的男人。
“來一根?”男人笑瞇瞇地遞給他一根煙,畫著煙熏妝的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
陸予行猶豫半晌,接過來點燃,猛吸了一口。
“失戀了嗎?”男人好奇地端詳他,“你是上面那個,還是下面那個?”
煙霧繚繞中,苦澀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不重要了,”陸予行望著遠處的人群,“我們分手了。
”
“為什麼?”男人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他,“你這樣的還會被甩嗎?”
陸予行突然笑了,嗆得喉嚨生疼。
“你笑什麼。”男人側過身子,裸露的肩膀貼上來。他輕聲在陸予行耳邊低語:“先生,要不要我來緩解你失戀的痛苦?”
他大著膽子想要去舔陸予行的耳廓,被對方推開了。
陸予行一手夾著煙,從錢包里掏出兩張鈔票塞進他上衣口袋里,順手將口袋里那包煙抽走了。
“謝謝。”他將那包煙揣進口袋里,起身離去。
出了酒吧,陸予行在路邊等了半個小時。他攔了輛計程車,直接去了機場。
西溫。
客廳的落地擺鐘來回蕩著,不眠不休。唐樘坐在沙發上,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有些呆滯地望著窗外,一語不發。
“糖糖,今天的一切,都是為你們好。”
唐興國在他面前坐下,不再那樣咄咄逼人。他充滿憐愛地看著自己的小孫子,深深嘆了口氣。
“爺爺聽你哥說過了,你在港城拍戲。”他說,“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們能避開紫藤的詛咒,你以后,要怎麼跟他在一起?”
“向媒體出柜?還是一直隱瞞?”
唐樘聽著,沉默不語。
“聽你們的說法,陸予行也是個要入娛樂行的人。”唐興國知道他心中難過,卻也繼續勸道:“你們兩個人在一起,總有一天會鬧得人盡皆知……”
說到這里,唐興國的聲音忽然一頓。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情,他原本平靜的臉色變得驚訝,半張著嘴動了動,看著唐樘。
唐樘坦然地望著爺爺,仿佛對于他的發現早有預料。
客廳的時鐘指針一下一下,敲在極其緊張的空氣之中。
半晌,唐興國緩緩開口問道:
“你們兩個,在時間溯回開啟前,難道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