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唐樘吧?”
唐樘的手指頓了一瞬。半晌,他將車窗搖了起來,街上的燈光被隔絕在車外。
他轉回頭看身邊的人。“你只管辦好自己的事。”
女人咧嘴笑了,她伸手去抓唐樘的口罩,被對方用手臂擋開。
“唐樘先生,”女人摩挲著手指,笑道:“你的這雙眼睛太漂亮了,整天在新聞報紙上看到,不想認出你來都不行。”
唐樘眼神暗了暗,沉默半晌。
“別多問,我不會讓你干什麼違法的事情。”他平靜地說,“我只是把以后會屬于我的東西提前拿到手而已。”
“那個懷表嗎?”女人問,“你讓我的同事在銀行內外監視了好幾個月,居然只是為了件古董。”
唐樘靠在座位上,不動聲色地捏緊鼻梁處的口罩,沒有回答女人的問題。
車行二十多分鐘,逐漸從繁華的商業區到了行政商務街。政務大樓隱沒在夜里,對街的銀行分部卻依舊亮著燈。北歐式建筑被皚皚白雪覆蓋,門口的粗壯石柱刻著簡潔的花紋,以及銀行的名字。
唐樘塞了小費給司機,率先下了車。
“對高級會員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大銀行。”女人背上紅色挎包, 攏了攏披肩,“這銀行里的結構我很熟了。”
她下了車,從包里把那包在報紙里的東西拿出來,悄無聲息地揣進口袋里。
“走吧。”
唐樘主動攬上她的胳膊,推門進了銀行。
幾千公里外,尼亞加拉,中午十二點。
長滿藤蔓的昏暗門店里,瘦小的老婦人臉上露出極其疲憊的神色,有些無奈地看了眼坐在躺椅里的年輕人。
“好吧……我以前確實是個心理醫生。
但是出了些醫療事故,在港城混不下去了……”
她有些為難地看了眼陸予行。
陸予行在躺椅上合眼躺著,從錢包里又掏出幾張鈔票,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把我當成你以前的患者就好。”他看了眼皺著眉毛的老婦人。“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想起來。”
老婦人被他折磨了一整晚時間,已經收起了神叨叨的那一套。“你說以前有過很嚴重的抑郁癥和焦慮癥,這種病影響記憶力是很正常的。”
陸予行看了她一眼,轉頭躺好,又閉上了眼。
昏暗的吊燈晃了晃,一陣風吹進來,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老婦人嘆了口氣,將她那套催眠的東西拿出來。
“好吧,我姑且試一試。”
商城外積雪初融,陽光正好,尼亞加拉的瀑布凝固在冰雪之中。
陸予行躺在這封閉的空間里,耳邊風鈴聲漸漸變化,成了港城街道上灑水車的音樂。
——金寧路的房子靜靜立在靜默里,未關的后院側門里泄進一束光亮。
陸予行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就見那房門下的光束漸漸變寬,最后灑進了院里的一大片陽光。
一只穿著皮鞋的腳突然從門后伸進來,他艱難維持著清醒,抬眼看去,便看到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穿著一身高檔西服,手中提著公文包,仿佛是剛從公司下班回來。但他的腳步很輕,進門后側過臉四處張望,像個撬鎖進來的小偷。
他四處張望一陣,最后看到客廳沙發上昏睡的男人,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了些許。他逆著光站著,輕巧地避開碎了一地的玻璃片,繞到沙發前。
屋里的光線太暗,直到他走近,陸予行才看清他的臉。
三十七歲的唐樘依舊俊美漂亮,他的眼睛清冽圓潤,與陸予行認識的他相比,也只不過是面部線條更加成熟了些。
他穿著熨帖的西裝,神色卻像少年時一般,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陸予行心如擂鼓,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還好還好……沒有摔到頭……”
面前的唐樘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很快收回手。他嘆了口氣,低頭的時候悄悄擦了擦眼睛。
沉寂的別墅里,血液、玻璃、花瓶、花瓣碎了一地,陸予行躺在沙發上,唐樘跪在他身前,喉嚨里發出哽咽。
他躬身把地上的白色丸子一顆顆放回藥瓶里,又從上衣口袋中變戲法似的掏出許多相同的丸子,將瓶中缺了的填滿。
“還好,提前把這些東西都換了……”
他再抬頭的時候,眼睛里已經是濕潤一片。
他給陸予行擦拭臉上手上的傷口,又將所有用過的紙巾全部塞進包里,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臨走前,他還是忍不住摸了摸陸予行蒼白的嘴唇,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晚安,陸哥。下次再來看你。”
作者有話說:
在拍電影作業的片場寫的,下次再改
第70章 時光隧道(二)
瀑布城里又開始飄雪。
昨夜的還未消融,鵝毛大雪便又從蒼灰色的天際傾斜而下。寒冷刺骨的風從外邊吹進來,店鋪的木門被緩緩吹開,又砰的一聲關上。
陸予行緩緩睜開眼,疲憊的眼睛里帶著血絲。
“……你……”
老婦人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手里的水晶球晃了晃,不動了。
店里燃的香只短了幾厘米,陸予行卻好似沉睡好幾十年一般。他抿著嘴,抬手抹了把臉,從躺椅上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