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發抖,仰頭往嘴里送藥丸的時候,幾顆藥丸順著灑出來,在地板上滾出去好幾米,最后停在陸予行的腳邊。
陸予行低頭看了眼腳下那顆白色的東西,目光又轉向沙發上的自己。男人在無盡的折磨和痛苦中祈禱解脫,就著茶水將致死量的藥丸一口氣服下。
他的手無力地垂下來,空藥瓶滾落到地上。黑暗中,他俊逸的面容瘦削病態,卻帶著解脫的滿足感。
一束晨光從外面照進來,將兩個陸予行割裂開。
男人仰躺著,在噩夢與痛苦中沉沉睡去。陸予行凝視著腳邊那顆白色的藥丸,鬼使神差地,蹲下,將它撿了起來。
他把這顆指甲蓋大小的白丸子含進嘴里,一股甜膩的香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開,如同某種病毒,只不過瞬息,便將嘴里的苦澀全部掩蓋了。
回憶深處,某種記憶轟然炸開。
他站在金寧路的宅子里,旭日從窗外照進來,灑在男人蒼白的臉上。
舌尖的甜蜜揮之不去,陸予行在一瞬間全都想了起來。
那天他就著一杯冷茶灌了大半瓶安眠藥,嘗起來的味道卻是甜的。
這種甜味他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唐樘嘴里的味道,是他們接吻的味道,是在濕冷的小旅館里纏綿時,從他身上聞到的味道。
作者有話說:
抱歉拖更了……最近三次事情太多,正好又寫到重要的情節,所以沒能正常更新非常抱歉!!
第69章 時光隧道(一)
東一區,大年初三,晚上十點。
雪夜下的市區繁華喧囂,行李箱的滾輪在人行道上磕出輕微的聲響。
女人踩著高跟鞋,拎著行李,拐進了一家高檔酒店。
她剛進門,一個身著皮襖,頭戴毛線帽的年輕男人便迎面走上來。
男人濃密的眼睫毛上沾著雪花,眼神嚴肅清冽。
“東西呢?”
“放心,在包里。”
斯德哥爾摩的氣溫太低,唐樘沒帶太厚的羽絨度,即使戴著口罩,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麻煩你從港城趕過來。”他將手中的銀行卡掏出來,給女人看了一眼。“幫我辦完這件事,以后不會再找你們了。”
“成交,您記得付尾款就行了,艾先生。”
女人穿著高跟鞋跟他一般高。她攏了攏披肩,將上面的雪抖下來。
她把行李在前臺寄存了,只挎著個紅色皮包。唐樘眼里露出不悅的神色,頗有些催促的意思。對方卻不急不慢,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唐樘掙了一下。
“不是說假扮夫妻嗎?”女人涂著棗紅色口紅的嘴微微上揚,“陪您做戲當然要滴水不漏。不過,我們的身份證明怎麼做?雖然說是假扮唐興國的孫子孫媳,但……”
“我有辦法。”唐樘打斷她,下意識拉了拉口罩,“走吧。”
繁星滿天,城市的燈光卻更亮。
兩人在街邊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計程車,唐樘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鼻尖也凍得通紅。
他沒告訴任何人自己要來北歐,自然也不方便帶更厚的衣服。
望著對面路過的一對小情侶,唐樘神色暗了暗,將臉埋在單薄的圍巾里。又等了大概十分鐘,終于等到了計程車。
上了車后,女人先報了銀行地址,然后便半靠在唐樘肩膀上,不說話了。
燈光斑斕地在唐樘臉上一路掠過,他攥著銀行卡的手卻微微發汗,滿臉心神不寧地看向窗外。
“能問你個問題嗎?”
女人抬眼,成熟漂亮的眼睛盯著他。
唐樘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粉底掩蓋下的黑眼圈。
“艾先生,你需要坦誠一點,這樣我們才能合作成功。”她說著把包拉開,從里面掏出一團東西。
那東西一只手能包裹住,外面裹了好幾層舊報紙,看不出里面是什麼。女人涂著紅指甲的手指緩慢把它剝開,露出一個銀色光澤的角。
“別拿出來。”唐樘伸手按住她,嘴里說著港城話,“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確認一下我們的計劃。”女人漫不經心地把東西包起來。“首先,我們假扮唐興國的孫子孫媳進銀行,用他的卡打開放著那塊表的箱盒子,然后用這個……”
她隔著皮包拍了拍那被報紙裹著的東西,“掉包。”
夜風獵獵作響,計程車司機聽著收音機哼歌。他聽不懂到后座上的人在說什麼,以為只是小情侶在調情。
“對。”唐樘幫她拉上拉鏈,“以你的專業素質,不會出錯。”
女人盯著他那雙凍得發紅的手,思索了一會兒,抬頭問:“我能看看你的護照嗎?”
唐樘沒理她,從口袋里掏出兩份假護照,扔到包上。
護照做得很逼真,一份上的名字寫的是“艾行”,一份寫的是“陸小星”。
“不是這個。這是假的,我想看真的。”女人半開玩笑地抽出那本“陸小星”的護照,隨手塞進自己的包里。
唐樘不看她,轉頭向窗外。
步行街燈光斑斕,路燈和櫥窗前落著厚厚的雪。唐樘把車窗搖下來,一片雪花吹到他的睫毛上,化成了水。
車載廣播里放著流行音樂,唐樘的手指在窗沿輕點,發出有節奏的敲擊聲。
女人的聲音在身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