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住,總得學做飯的。”陸予行熟練地把凍帶魚扔到砧板上,“好了,您去沙發上坐著吧。”
崔玉琴盯著他切魚肉的動作,看了一會兒。
“你小心點,”她微卷的劉海晃動一下,喃喃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看你做飯。”
“知道了。”陸予行有意放慢動作,“您去吧。”
客廳里,電視機前,唐樘坐在單人沙發上,局促地用余光瞥陸君雄。
“叔叔,吃水果吧。”
他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話,捧著盤子端到陸君雄面前。
崔玉琴踱步過來,雙手撐在沙發靠背上。
“你不用這麼怕他,”她笑了笑,伸手拿了顆葡萄,“予行他爸是醫院院長,做領導的架子擺慣了,實際上沒那麼嚴肅。”
陸君雄接過崔玉琴手里的葡萄,認真仔細地將皮剝了,塞進妻子嘴里。
“唐樘?是哪一個字?”他四方的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問道。
唐樘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門樘的樘,是支柱的意思。”他羞澀地摸了摸脖子,“可能我父親希望我能成為家里的頂梁柱吧。”
“你家里是做什麼的?”崔玉琴走過來,坐在陸君雄身邊。
“珠寶生意。”唐樘回答,“早知道今天叔叔阿姨來吃飯,我該帶些見面禮的。”
他余光往沙發后的廚房里瞥了一眼,陸予行專心做菜,沒聽到他們的談話。
“珠寶生意好呀,很賺錢的吧。”崔玉琴看著唐樘,越看越覺得喜歡,“你多大了?學什麼專業的?想你這樣標致的孩子,學校會不會很多女生追?”
唐樘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弄得有些懵,像個初次面試的實習生似的,一個個回答。
說到被女生追求,他摸了摸自己泛紅的臉,往廚房的方向看一眼。
“倒也沒有女孩子追呢……”他眼珠一轉,笑著說道:“現在的女生都喜歡阿行那一款的吧。”
“他?”崔玉琴有些不相信,“我總覺得他越來越老成了,你們年輕人不會覺得無聊嗎?”
咣當一聲,廚房里傳來巨響。
“沒事,”陸予行有些狼狽,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洗菜盆,“你們繼續聊。”
陸君雄責備道:“小心一點,晚上扣你米飯吃!”
唐樘努力憋笑,被陸予行瞪了一眼。
這個微妙的話題打開了兩個長輩的話匣子,唐樘也不那麼緊張了。陸予行在廚房里做菜,依稀聽見客廳里傳來一陣陣的笑聲,似乎聊得很開心。
晚飯時間,唐樘幫忙把茶幾收拾干凈,鋪上明黃色格子桌布,去廚房端菜。
進廚房的時候,唐樘順手把推拉門關上了。
“辛苦了。”他臉上笑意未減,從后面環住陸予行的腰,摸了摸圍裙上那只粉紅色狗狗。“餓不餓呀?”
“剛才在聊什麼?”陸予行把最后一道小炒肉裝盤,問。
“聊你呀。”唐樘抱著他的腰,空出一只手幫他拿碟子。“阿姨在說你上初中時候的事情。”
陸予行跟名師學過廚藝,就算只學了三成,卻也十分夠用。唐樘看了眼色澤鮮香的三鮮湯和烤豬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阿行,我可以偷偷吃一點嗎?”他悄悄拿起筷子,在某一塊豬蹄上戳了戳。金黃的醬料上撒了蔥,隨著他的動作流下來。
陸予行握住他的手把人轉過來,俯身在他嘴巴上咬一口。
“去吧,”他把盤子遞到唐樘手里,“乖乖當服務員。”
他嫻熟地回應著唐樘,就連自己也沒發現,他們之間的相處越來越自然,好像理應如此一般。
客廳里,電視里正在報道政治新聞。唐樘將所有菜上齊后,陸爸陸媽臉上都呈現出訝異的表情。
“予行……”崔玉琴有些不敢相信,“這些都是你做的?”
陸予行擦干凈手,邊解圍裙,邊從廚房里出來。
“哦,這學期在幫老師做美食紀實,”他隨口編了個謊,“實地調查的時候,跟廚師學了幾天。”
唐樘起身去幫他解腰上的細繩,熟練地將圍裙掛到冰箱側面的掛鉤上。
陸君雄不動聲色地看他舉動,臉上神色微微變了變。
“是嗎?”崔玉琴眼中依舊有些不可置信,她嘗了一塊魚肉,“還真的很不錯……”
她嚼了兩口,眼睛忽然有些濕了。
“真好,”她喃喃道,“沒想到我能吃到你親手做的菜。”
陸予行站在沙發邊,低頭便看到崔玉琴頭頂的絲絲白發。
他和母親的相處只有三十年。當然,若不是一場意外,或許還有更長的時間。
回想起那三十年,他居然未曾給崔玉琴親手做過一道菜。想到這里,陸予行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叔叔阿姨,你們喝牛奶嗎?”
仿佛察覺到氣氛變化,唐樘笑著從廚房出來。
他從冰箱里拿了四瓶冰牛奶,玻璃瓶叮當作響,空氣里都摻雜了些甜香氣息。
“來,”陸君雄舉杯,碰了碰唐樘的杯子,“春節我們就把予行交給你了。你們在加拿大好好玩,記得拍些照片回來。”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崔玉琴擦擦眼角,笑著打趣道,“人家唐樘又不是你兒子。”
“那就認一個。”陸君雄不認輸,朝唐樘一揮手,“孩子,來叫聲爸媽,看你崔阿姨還跟你見外。”
“……啊?”唐樘的臉又紅了,端著飯碗一動不動。
陸予行有些尷尬,咳嗽一聲。
“爸,媽,你們別難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