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在場務一臉無語的注視下走了。遠處,陸予行從那間昏暗的攝影棚出來,倚在門邊,看向那兩個勾肩搭背的背影。
他英俊的臉上滿是陰霾,嘴里喃喃自語。
“唐樘,你不要騙我。”
上午拍攝完成的時候,唐樘和助理一起拎著飯回來了。
“大家辛苦啦,我們給大家買了午飯!”
他像個熱情的專職場務人員,拎著一大包從高級餐廳打包的便當,跑進攝影棚里,一份一份開始發。
陸予行在角落里,和李青一起采訪編劇。
唐樘進來的動靜很大,但他始終沒扭頭看一眼。
“小唐辛苦,”姚婷接過便當,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吃這麼高檔?”
“一點點心意嘛,謝謝大家照顧了。”唐樘邊說便遞了份給她身邊的陳谷洲,又伸長手遞給后面正在工作的攝影師,“來,陳導,攝影大哥,你們的。”
陳谷洲從監視器后面抬頭,像個長輩似的拍拍他的胳膊。“別吃太飽,下午還有戲。”
“好的陳導。”唐樘笑著,又拿了份給金梧。“金梧哥,這是你的。”
金梧在姚婷身邊坐著。他冷眼接過,頗為諷刺的說了句:“嬌生慣養的少爺。”
他聲音不小,姚婷拍了他一下。唐樘卻像沒聽見似的,去找別人了。
一圈發下來,助理手里的已經發完了。唐樘問過場務劇組的總人數,給每個人都買了一份,包括跟組的記者。
“我來吧,”助理伸手要拿唐樘手里的那三份。“那邊兩位記者和編劇在做采訪,一會兒完事兒了我拿過去就行。”
“不用。”唐樘拒絕了,“我也想和編劇老師多聊一聊。”
說著他抱著三份便當走過去,再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小板凳上坐下。
劇組人多也鬧騰,但從唐樘進門那刻起,陸予行就注意到他了。
“那麼您這次創作的劇本最核心的東西是什麼?”
余光之中,他看到某人在不遠處乖乖坐下了,卻絲毫不分心,繼續和面前的編劇聊天,手中的筆飛速在本子上記錄著。
李青察覺到唐樘在旁邊,有些害羞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沒關系,你們聊。”唐樘小聲朝他說,“我隨便聽聽。”
編劇也沖他笑了一下,繼續回答陸予行的問題。
“是勇氣。”
編劇是個戴黑框眼鏡的女青年,一頭黑發隨意束著。她在圈內有些名氣,但這是她第一次寫刑偵追兇方面的電影劇本。
她瞥了眼托腮認真旁聽的唐樘,說:“其實在我看來,劉杰才是真正的主角。整個故事里,人物成長最完整的就是他,他的生活被兇犯完全摧毀,卻又自己慢慢從泥沼中站起來,勇敢反擊,涅槃重生。”
“最開始,我們對于劉杰的選角設想不一樣。”她抬手推了推眼鏡,“我和陳導有過很詳細的溝通,我們認為劉杰應該是一個…更加高大的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唐樘,“但在看過唐樘的表演后,我們覺得他的爆發力足夠彌補身型方面的差距。幾千號試鏡演員,沒有一個比他更合適。”
說到這里,陸予行拿筆的手頓了一下。
他沉思片刻,將手中的筆蓋上,換了種閑聊的口吻。
“哦?他的表現如此出色?能向讀者透露當時他的即興表演嗎?”
說完這句話,旁聽的唐樘微微一怔,抱著便當的手無意識地收攏。
李青眼睛也亮了,他見陸予行沒有要記錄的意思,于是自己掏出本子開始記。
“當然可以,”編劇笑了,開始回憶當時的情景,“我記得他抽到了最難的片段,對,就是劉杰面對幾個嫌疑人,指認兇手的那一段……”
她興致勃勃地講著,陸予行的眼神卻越來越暗。
他沉默不語地聽完對方的講述,又問了幾個問題便結束了。
“謝謝您的配合,”陸予行起身跟對方握手,“這段采訪會在電影上線影院后放出來。”
“好的。”編劇滿意地點了點頭,她往旁邊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道:“咦?小唐怎麼走了?”
陸予行側頭望了眼,發現那條板凳上放了三份盒飯。他掃視現場,發現唐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正在遠處和姚婷聊天。
下午,唐樘突然沒了狀態。
幾個簡單的場被翻來覆去重拍了十幾條,到了后面,他上一秒沉浸在人物表演里,下一秒卻突然忘了詞。
唐樘泄了氣,滿臉歉意地抹了把臉。
演員不在狀態,陳谷洲也沒辦法,只好先拍其他人的,讓他回酒店休息,明天繼續拍。
李青坐在場外,遠遠看著唐樘帶著他的助理走了,忍不住擔憂地問身邊的陸予行。“陸哥,這是…什麼情況?”
陸予行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不用叫我哥,你是前輩,年齡也比我大。”他沉思般想了一會兒,“為什麼要叫我哥?”
“因為你看上去特別穩重吧。”李青撓了撓臉,“給人特別可靠的感覺。哎,那我以后叫你名字好了,哎……”
他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兒,仿佛是在強迫自己改掉這個稱呼。
唐樘回到酒店,將助理打發走,自己去浴室洗了個澡。
水汽氤氳間,他看了眼自己被擦破皮的皮膚,又望了眼鏡子,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