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找到人吶?”環衛阿姨卻有些疑惑,“我記得前不久就在這兒等人,怎麼今天又來了?”
一種詭異的錯位感涌上心頭,如同一條冷血的蛇,爬上陸予行的雙腿。
他愣在原地,冰冷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情。
“多久之前?”陸予行問。
環衛阿姨上前細細打量他,“十月二十九,我記得可清楚呢。”她有些不解地偏過頭,目光在陸予行眉眼之間游走,“看著又不像……你是不是有個弟弟?”
陸予行沒說話,當做默認。
“哎呀,你弟那天就來過。”她握著掃帚往地上一杵,“小伙子一張臉白得嚇人,說話聲音也啞,問我這里住的是什麼人,大晚上我還以為碰著鬼了呢!”
“他也在打聽103號的住戶?”陸予行皺眉,揣在兜里的手有些發抖。
“是啊。”阿姨抬起下巴點了點小洋房,小聲說:“洋人,做金融的,老婆是全職太太。”
正是那對夫婦。
環衛阿姨還在滔滔不絕講著兩位房主的事情,陸予行下頜線條緊繃,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的耳邊響起巨大的轟鳴,眩暈般的恐懼徹底隔離了外界的聲音,只剩下一片混沌。
路燈下的影子在模糊的視線中漸漸分成兩個,陸予行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感覺到一個身影猛地穿透自己的軀體,飛速跑到小洋房門口。
年輕的男人戴著鴨舌帽,穿著黑色連帽衫,面容蒼白。他望著眼前的小洋房,英俊的臉上露出恐懼和迷茫。
“103號……103……”
他喃喃自語,焦灼地在門口走來走去,像個發瘋的精神病。
最后,像是埋在心中的定時炸彈終于爆炸,仿佛有無數信息涌入大腦一般,他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地捂住腦袋,緩緩在樹邊蹲下身去。
陸予行雙腿被釘在原地,他想要走近看一眼,幻像倏地破滅。刺耳的耳鳴聲瞬間消失,搖晃的樹影下沒有人,環衛阿姨早就拎著掃帚走遠了。
陸予行深吸口氣,努力平復狂跳的心臟。
他回身看了一眼亮著燈的小洋房,心中升起疑慮。
十月三十一日之前的陸予行,仿佛在逐漸接受不屬于這個時間軸的記憶。
趕回學校劇院的時候,演出已經快結束了。
所有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全部上臺,手牽手向觀眾鞠躬致謝。劇場內爆發出持久劇烈的歡呼聲和掌聲,唐樘等四位主演站在中間,手中捧著鮮花。他的臉因為激動有些泛紅,笑得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雖然身上還穿著Jack那套夸張華麗的服裝,但角色的氣場已經消失不見,顯露出他原本的模樣。
陸予行站在后臺看著,臺上的人仿佛是有心靈感應,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陸予行做了個“很好”的動作,投去一個笑容。
站在步涵旁邊的賈華雨察覺到唐樘的動作,狐疑地轉過頭。這次他只拿到了牧師的角色,就見留著白色小胡子的牧師瞥了眼陸予行,又狠狠瞪著唐樘,眼神里全是忿忿不平。
謝幕過后,演員們陸續回到后臺。
首演順利結束,不少人都松了口氣,躺在椅子上露出裝死狀。
唐樘依舊很興奮,抱著懷里的那簇鮮花朝陸予行跑來。
“怎麼樣?”他的臉從花束之后露出來,“阿行你去哪了?剛才中場休息的時候我找了你好久。”
陸予行接過花束,獎勵孩子般摸了摸他的頭,“很不錯。
中場的時候出去接了個電話,之前一直在后臺待著。”
“這樣啊……”唐樘沒對他的話表示懷疑。周圍還有不少人,唐樘也不敢跟他過分親密,于是跑去更衣室換衣服。
陸予行不想讓蔣冰撞見自己在后臺,于是打算退到劇院后門外等人。然而他剛轉身走了一步,身后一個男聲突然響起。
“陸哥?你怎麼在這里呀?”
賈華雨嗓門大,這一句話出口,原本嘈雜地如菜市場的后臺頓時安靜了。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往這邊看,而后忌憚地望向正在不遠處和步涵聊天的蔣冰。
步涵坐在化妝鏡前,妝卸了半張臉,看向陸予行的眼神極其復雜。
“干活去!”蔣冰面色不善地朝圍觀的眾人吼了一聲,而后裝作沒看見陸予行,繼續跟步涵聊天。
看到陸予行被蔣冰當空氣,賈華雨得意地揚起眉。
賈華雨是校長家親戚,雖然不曾明著利用身份搶角色,但也是在社團里囂張慣了的主。陸予行年輕的時候怕麻煩,也不想招惹他,若不是涉及利益問題,陸予行一般不和他起沖突。
周圍又恢復的喧鬧,但所有人的視線都偷偷往這邊看。
陸予行瞥了賈華雨一眼,沒給他留情面,淡淡地說:“今天的演出已經結束了,你還是把牧師那套夸張的嘴臉收收吧。”
他的音量不大,卻有種不容置喙的氣場。賈華雨被這話一口氣噎著,半晌沒說出一個字。
正這時,唐樘從更衣室里走出來。陸予行余光瞥見他,就見他下身已經換回了休閑長褲,上身卻還穿著演出服。
賈華雨也看見了,眼睛一亮,笑著諷刺道:“唐樘,還舍不得這身衣服呀?做主演的感覺怎麼樣?”他向來喜歡欺負脾氣軟的后輩,這次更是抓準機會揶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