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時候,當他處在極其極端的心理狀態中時,確實產生過狠厲的念頭。
唐樘白皙的脖頸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激起野獸撲食的欲望。陸予行有些不安地晃了晃腦袋,抬手在太陽穴上按了按。
他扶著書架,將書脊上的文字一行行看過去。許多醫學類的專業書籍看上去晦澀難懂,只有少數適合非專業人士閱讀。陸予行抽出一本《焦慮癥自救》,隨意翻開。
厚重的舊書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陸予行靠在身后的書架邊,習慣性地隨手將紙頁快速翻過。
不知翻到中間哪一頁,一張巴掌大小的書簽忽然掉了出來。
陸予行的注意力原本就放在書上,他只看清一張長方形的灰色書簽從書頁中掉落,再低頭去找時,書簽已經滑進了書架底部。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陸予行皺起眉,將書放在一旁,蹲下身去撿那張書簽。
大理石地板有些涼。他單膝跪地,將手伸進書架下摸索。好在書簽沒有滑進更里面的地方,陸予行手長,很快就將它撿了起來。
他站起身,順手將書簽夾進書頁里。然而定睛一看,他拿著書頁的手卻頓住了。
那是張淺灰色,印著港城大學新聞系系徽,以及新聞系教學樓的書簽。陸予行記得,這是他們這一屆學生在去年做的文創產品,而他手中這張,邊框被金色材料包裹著的款式,是同屆新聞系學生才擁有的紀念款。
他微微皺眉,將書簽翻來覆去看了很久,心中升起不安感。
同屆學生不過五十多人,誰會跑來醫學類的區域借書?
修長有力的手指飛速翻過書頁,陸予行翻到第一頁,看向封皮背面。
封皮背面粘著一個小紙袋,里面插著借書記錄卡。
他將那張泛黃的卡片從里面取出來,仔細看著表格里的日期和名字。
圖書館使用的是當時最普遍的記錄方式,每本書的書脊上標注編號,在扉頁上插一張借書卡,借書人的姓名以及借書時間都記錄在上面。等到書被借走,管理員就將這本書的借書卡留存,以便聯系對方還書。
時間由遠及近,陸予行一行行看去,視線停留在最后一排。
他的瞳孔倏地緊縮,后背升起一股涼意。
借書卡上一筆一劃寫著:
——借書日期:十月二十八日
還書日期:十月三十日
借書人 新聞系學生 陸予行
陸予行猛地抬頭,看向進門處顯示著日期的、巨大的LED燈。
記憶飛速回轉,他很快就回想起來,自己死而復生的那天,正好是十月三十一日,星期日。
圖書館里靜的出奇,只有輕微的、鞋底和大理石摩擦發出的悶聲。
陸予行緩緩從高入圍墻的書架之間抬起頭,用那雙深邃而疲憊的眼睛望向窗外。他筆直地站在那兒,臉色平靜地望著港城碧藍如海的天空。
許久,他將書緩緩合上,走去前臺。
管理員是個戴老花眼鏡的退休員工。陸予行將學生卡和書遞給她,默不作聲地等著她緩慢地操作。
對照著學生卡和借書記錄看了半晌,老人家推了推老花鏡,抬頭看了一眼這個英俊的年輕學生。
她掀起眼皮,略顯狐疑地看了陸予行一眼。
“又是你啊。上周才借過,怎麼又要借?”她邊做記錄,邊嘆氣道:“現在的年輕人呀,學業壓力真大。”
陸予行沒有多說,等老太太對照自己的學號做好登記,便拿著書離開了。
社團活動室。
距離演出一個星期。原本蔣冰將演出計劃訂在十月中下旬,但大家排練準備的效率很高,特別是中途加入的唐樘,不僅沒有拖慢集體進度,甚至將社內氣氛調動得更加活躍。所有人都已經躍躍欲試,除了調度走位等等舞臺上才能看出的細節,前期的準備已經非常充足。
蔣冰做事很主動,她思考了學校十月份的安排,還是決定將演出提前到上旬,確保有更多師生能夠來觀看。
其中,當然也有一部分和陸予行慪氣的想法。
蔣冰始終覺得,陸予行和她應該是并肩作戰的關系。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心高氣傲的戰友會突然退出。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對戲的唐樘,沒有說話。
今天照常是繼續熟練劇本,調整細節。
唐樘精神很好,從頭到尾沒有出一點差錯。為了配合舞臺效果,所有負責舞臺布置、燈光服裝的人員都到場了。所有人搬著椅子在活動室里圍成一圈,靜靜看著他們的排練。
負責服化道的女生也在,她今天穿了條水藍色的過膝連衣裙,頭發梳成低馬尾,整齊的劉海微微卷曲,像是今天新做了發型。
她坐在一眾燈光音響師之間,抱著自己的筆記本,目不轉睛地看著唐樘。
活動室中央,唐樘握著扮演Gwendolen的女孩的雙手,正在乞求她的原諒。
Gwendolen無意之間撞破了戀人Jack的謊言,面容姣好地女孩滿面愁容,眼神中盡是憤怒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