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停,球桿也不買了,就這麼過去了。
結果后面的工作也沒成。
去了金器店,老板說是想招個女的,說話的時候總問他以前在外面干什麼的,回來又干什麼了,問好幾遍,后來也沒招他,具體因為什麼沒說,也許是覺得他這年紀不夠安分,可能還懷疑他不良,語氣跟不放心一樣。
也不重要了,楊銳好像也沒太在意。
倒是晚上的時候,他又拎著自己那根破球桿,去了之前打球的臺球廳。
剛巧,那天一起打球的那個小平頭也在。
球桌那兒全是人,電腦那兒也一群人在搶著玩兒勁舞團。
楊銳跟在一群非主流少年后面等球桌的時候,叫了小平頭一聲,背過身,小聲說:“我問你個事兒,就那個路峰,你那會兒為什麼說他臟?”
小平頭本來在旁邊跟個妹子撩騷呢,聽到這話居然都不吹牛逼了,湊近他一大截:“你想知道啊,我告訴你啊,可臟了!嘖嘖嘖,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知道他事兒的都這麼說,你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
小平頭就等他反應一樣,又湊近三厘米,聲音壓低兩個度:“路峰嘛,他不正常啊……”
臺球廳里太吵了,一群人鬼吼鬼叫的,但是楊銳還是聽明白了。
路峰不正常。
因為他喜歡男人。
知道的人不多,知道了也就敢在背后八卦八卦,不敢明面兒上說。
按小平頭的說法,路峰這人挺嚇人的,從小城下面的鄉下來的,以前總跟幾個道上的混在一起,個個雕龍畫鳳的,沒人敢惹,誰都讓三分。
到后來別人才發現他是陪著那幾個人的,真混的是那幾個,他自己壓根兒就不混,平常該干嘛干嘛,早出晚歸的下廠里做工,并不主動惹是生非。
偏偏搞得又跟真黑似的,只要那幾個人真有事兒跟人動手了,他絕對是幫著那幾個,甚至比那幾個還兇,不要命的那種。
最近這些年都流行去沿海地區打工致富,三教九流的人也一下竄出去好多,那幾個人漸漸的也都走了,就剩下了一個。
到了前年,這個剩下的才年紀輕輕就要結婚,路峰忽然去人婚禮上踹了場子,攪黃了婚事,才叫人知道他其實也不是陪著那幾個人混,就是陪著這新郎混的。
因為那新郎就是他私底下處的對象。
小平頭也混,所以才知道這麼多,跟楊銳說完了,回頭就又要去找妹子撩騷,臨走還不忘叮囑他一句:“別搭理他就完了,他在道上說話是管用,媽的就是又兇又臟,想想就惡心,啐!”
楊銳瞧著眼前球桌可算是輪到自己了,也沒上去玩兒,來回地拽著那桿上翹著的透明膠帶,心里直琢磨:這人經歷也真夠豐富的啊。
原來喜歡男的就是臟,那怎麼就盯上他了呢?
挺玄乎的,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就沒法當不知道了。
也是怪,他還真沒管過別人閑事兒,偏偏今天就多嘴問了。
非主流少年們呼啦啦一群結伴離開了,小平頭也撩騷成功帶著妹子吃東西去了。
楊銳最后還是去球桌那兒打了兩局球,自己跟自己打的,隨便打了兩局,交差似的,不想玩兒了,拿著那根破球桿又出球廳,回家去。
剛出去還沒走幾步,他就不走了。
空空蕩蕩,四下無人的馬路,路邊上站著個人,還是那壯實的身形,穿著個黑舊的背心,被周圍昏暗的余光照出胳膊上爛大街的大青龍,臉朝著他這兒。
準確的說應該是朝著臺球廳的門,所以楊銳覺得他剛才是眼瞅著自己一路從里面走過來的。
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兩眼,楊銳看他空著兩只手,也看不出他這是從哪兒來,要干嘛,什麼廢話也沒說,扭頭去了前面沒多遠的一家小賣部。
頂多一分鐘,他買了包煙出來,拿著一直走回到路峰站的地方,遞到他面前:“這個給你了。”
路峰伸手接了,一包紅塔山,看著他,像是在問原因。
楊銳說:“也不為別的,就沖你替我把錢要了回來,謝你的吧。”
路峰拿著煙就收下了,當場撕開了口,抽了一根出來,遞給他。
楊銳給弄笑了,還他人情的煙,他居然還回請了一根,伸出兩根手指捏了,塞進嘴里。
路峰手上又“呲呲”兩聲,撥了打火機,火苗朝他嘴邊送過來。
要說什麼時候開始多看了他一眼,大概也就這一刻。
主要楊銳覺得他這人不太像是會給人主動點煙的那種人,都愣了那麼兩秒,愣完煙從嘴里拿了出來,也沒去接他火。
路峰手松了,火熄了,打火機也收回了褲兜里。
“說說吧,”楊銳一手拎著那破球桿,一手捏著煙,有點兒沒耐心了一樣,干脆就這麼直接問了:“你老盯著我干嘛?我又不帥。”
路峰說:“不是特別帥,也還可以了。”
“……”楊銳覺得自己脾氣可真是好啊,遇上這麼個會聊天兒的,都不知道這是在夸自己還是在損自己:“你跟人說話就這樣的?”
“差不多。”
楊銳心里罵了句“你媽的”,臉上沒表現出來,他覺得自己一向看人挺準的,這人就是個悶葫蘆,不能指望他說什麼好聽的,看他長這麼兇,也不可能是個會說話的,能這麼說估計都已經給足面子了,至少也說他長得可以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