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林遷西木著臉說:“別通知了。”
他能有什麼事兒,有事兒的正在里面躺著。
路峰又看他兩眼:“算了,事情已經鬧大了,楊銳說局子里都去人了,估計你媽不用通知也會聽說。我先把冬子送回去,還得去看看情況,這邊就你們倆可以吧?聽他說還叫了人來,可能也快到了。”他指顧陽。
“可以。”林遷西點頭。
路峰掏出煙盒,抽了一根遞給他。
林遷西沒接:“不用,我說了沒事兒。”
路峰沒說他現在臉白的像紙,煙盒收起來,轉頭下樓走了。
夜很深了,醫院的燈好像不夠亮,整個過道里都很暗,只剩下顧陽在旁邊輕輕吸鼻子的聲音。
“西哥,”他忽然叫了一聲,轉頭看過來:“我不會……連我哥也沒了吧……”
林遷西對上他通紅的眼睛,頓時喉嚨里就像被什麼扯了一把,更疼了,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說:“不會的。”
“我搞不懂,我哥身手很好的,從來沒見他打架吃過虧,為什麼會這樣啊,我爸到底找了多少人啊,都是因為我……”顧陽忍到現在,早就忍不住了,肩膀一下一下地打顫,垂著頭,褲腿上被一顆一顆的水跡打濕了。
“不是因為你……”林遷西喉嚨里滾一下,忽然說不下去了,轉過頭就走。
拐進廁所,他一下沖到水龍頭那兒,擰開水,狠狠灌了一大口,又吐出來,喉嚨才像疏通了,胸口起伏,用力吸了兩口氣。
是因為他,因為他才有這種事兒的。
林遷西抬頭去看花了一半的鏡子,臉上、脖子上都是汗,身上的短袖早就汗濕了,后腰那兒一片粘膩,他扶著水龍頭,伸手抓了一把,遞到眼前,手抖了一下,一手都是血。
是宗城趴在他背上留下的血,被他的汗浸濕了,粘在他皮膚上。
得洗了,不能讓顧陽看見,會嚇到他的。
林遷西對著水龍頭搓手,一遍遍地搓,手指都要搓紅了,又把短袖后腰的那塊扯過來,繼續狠狠地搓。
水“嘩嘩”的響,洗手池里很快汪了一半的血水,刺著他的眼睛。
“操!”林遷西一把拔了塞子,讓水都淌下去,撐著池邊,垂著頭,一口一口地喘氣。
怎麼會這麼多,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林遷西胃一抽一抽的,摸一下額頭,強迫自己站直了,他不能在這兒一直待著,得出去,還要看著顧陽。
對,得出去。
他緩了緩,扶了一下墻,終于好好地走出去了。
有人匆匆地跑了過來,響著高跟鞋的聲音,這個時間整個過道都沒聲音,就她跑過來的腳步聲特別響。
剛到跟前,她就叫:“顧陽,怎麼樣了?”
是季彩。
顧陽紅著眼睛看她,搖搖頭:“不知道……”
那扇門忽然開了,走出來兩個護士,顧陽從凳子上一下站起來,跑了過去。
季彩一下都沒停,馬上也跟著跑了過去。
林遷西心一下提了起來,朝那兒走了幾步,離得不遠不近,忽然又不敢接近了,腦子里的雜聲轟隆隆的好像更響了,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直到聽見一句:“等人醒了就行了。”
他扶了一下墻,慢慢蹲了下去,才發現自己心跳得有多急。
腳步聲來,腳步聲又走。
好一會兒,季彩走了過來,在旁邊叫他:“西哥,你沒事兒吧?”
林遷西干脆坐在了地上,胳膊搭著膝蓋:“沒事兒。”
“我把顧陽哄去護士站休息了,醫生說城兒挺幸運的,也可能是回避的好,腹腔器官沒受損,就是失血過多,等人醒就行了。
”
林遷西點點頭。
季彩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像緩了緩一樣,才又開口:“城兒跟你說過他以前那些事兒嗎?”
林遷西腦子很亂,喉嚨里疼得有點兒麻木,沒回答。
“肯定沒有,他不是那種會把自己事情拿出來到處說的人。”季彩聲音放輕了:“你知道他當初為什麼要轉學嗎?”
“為什麼?”林遷西終于接了一句,就是下意識的一句。
“他媽去世后,顧陽被顧志強送了好幾個地方,都是他自己想當然認為條件好,能養顧陽的地方,有些還是他們家以前的朋友,但是顧陽不是小孩子了,根本不想被送人。城兒當時一家一家地找弟弟,最后在姓鄭的一家里找到了顧陽。本來他們家挺喜歡顧陽,不是很放心把顧陽交給城兒,還好他們家兒子跟城兒一個學校,主動幫忙,才讓城兒帶走了顧陽。一開始我們都很感激他,后來才發現他是看上了城兒,愿意幫忙原來是在獻殷勤。”
季彩笑了一下,像是覺得可笑:“一開始是獻殷勤,后來就越來越過分了。城兒雖然對他沒意思,剛開始念在他幫過自己,也還很客氣,但那男孩子沒完沒了,糾纏了很久,時間久了,誰也受不了,沒想到他居然還拿顧陽威脅城兒……你知道城兒多在乎弟弟,直接翻了臉,跟他斷絕了來往,住的地方也搬了,結果當天姓鄭的就自殺了。”
林遷西一愣,抬頭:“死了?”
“沒有,被救回來了。”季彩停頓一下:“那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還以為看上的總會得到的。后來他就退學了,被家里人送去了國外,再也沒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