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站他對面,比他還稍矮了那麼一小截,在那兒跟他和和氣氣地說著話,慈眉善目。
這和諧程度,說人倆是父子都不為過。
等林遷西走近,老周也剛好轉身,一看到他,老周臉就掛起來了,教案往身后一背,直直越過他走了。
林遷西停下看看他走遠的背影,又看看那頭站著的宗城,自嘲地咧了下嘴角。
怎麼覺得自己是個被冷暴力的“怨婦”,老周就是那個“渣男”,放著本班的學生視而不見,對新來的噓寒問暖,真是家花沒有野花香。
還不能怪老周,因為“怨婦”一貫德行不好,就他媽好像是報應。
“野花”旁邊忽然多了個人,是他們班的丁杰。
丁杰拖著校服從走廊窗戶那兒閃過來,往林遷西這兒走,經過宗城身邊,故意把校服往他身上甩一下,挑釁一樣說了句:“下午廁所碰一下?”
宗城看他一眼,沒什麼表情。
丁杰認為話說了就是定了,幾步走到林遷西身邊,頂著一頭卷毛,拎著校服,在他身邊嘀咕:“林遷西,看到沒?媽的這新來的逼挺帥啊,跟我女神說半天話了,有沒有點兒自覺?”
他女神九班班長劉心瑜。
每只癩蛤蟆都有顆想吃天鵝肉的心,八班的癩蛤蟆也是。丁蛤蟆下了課間操回來就在窗戶那兒盯著外來戶呢,早不爽了。
林遷西很“怨婦”地說:“關我屁事。”
丁杰跟他說是以為能拉他一起搞一搞外來戶的,結果看他沒那意思,頓感無趣:“操,忘了西哥今天要演好學生呢,成吧。”說完先進了教室,還不忘瞪一眼站在那兒的宗城。
林遷西跟在后面,一腳就要踏進八班教室的門,后面傳來一聲很低又很冷漠的“哎”。
他回頭,宗城站在那兒,還在九班門口沒進去。
林遷西瞄左右:“叫我?”
“這兒好像沒別人了。”快上課了,其他人都進教室了。
林遷西故意往他跟前退一步:“哥沒名字?”
“正常來說,我們應該今天才認識。”宗城說。
還他媽挺講邏輯。林遷西往門口墻上一靠:“那哥哥也不叫‘哎’。”
宗城看著他:“那叫你什麼,不差?”
林遷西挑眉,發現自己低看他了,看著是個沒情緒的,原來口才可以啊:“那我還得叫你一聲‘挺猛’唄?”
宗城斷眉聳一下,忽然不說話了,是覺得這一番對話挺中二的。他往林遷西身后的八班教室遞了一眼:“剛才那個也是你的人?”
林遷西總算知道他為什麼叫住自己了,他問的是丁杰。
“不是。”
丁杰和張任他們都是“自由奔放派”,哪兒都混混,哪兒也混不出去,有時候甚至還敢給他這“大混混”使使小絆子,這種人通常叫做攪屎棍。
宗城點了個頭:“知道了,那這次不用‘咱倆解決’了。”
他說話咬字出奇地干凈利落,最后那四個字尤其清晰,說完的同時眼光在他身上一帶而過,轉頭就進了九班教室。
“操?”被區別對待的林遷西這會兒看他不是很順眼,被他這一眼看得就更不順眼了,轉身就走:“誰他媽跟你‘咱倆解決’!”
你他媽猛,你他媽自己解決!
宗城也坐后排,位置靠窗,是因為個子高。
今天剛來,桌上也就放了幾本書,他回去時發現書上壓了個桌球。
前面坐著的男生回過頭來拿了球:“我的,剛收拾課桌隨手放這兒的,你玩兒嗎?”
宗城看一眼球:“偶爾。”
“可以啊,我知道這附近哪家臺球室不錯,約一場?”男生說完不忘自我介紹:“我叫姜皓。”
男生之間就是簡單直接,這就交上朋友了。
“今天不行。”宗城拉一下袖口,露出手腕。
姜皓倒抽口冷氣:“臥槽,你怎麼了?”
宗城沒表情地胡扯:“斷了,我要請假。”
姜皓看得皺眉:“我操,看著就疼,那改天再約,你快回吧,我替你請假……”
林遷西今天一直規規矩矩地在上課。
到了下午,又是連著兩節數學。
數學老師徐進,四十來歲,跟老周不是一個類型,向來雷厲風行,可能今天心情不好,上來就是一張試卷。
說實話,這一天的課下來,林遷西大部分時間都感覺到了迷茫,但對著試卷時,迷茫感直接就到達了頂峰,簡直要炸。
他不會,完全看不懂。
果然想學好不是說一句就行的,現實就是這麼骨感,決心下得再足,不會就是不會。
以前沒學的東西,總不會因為你一個決心就自己塞進你腦子里來。
林遷西拿著筆對著試卷,忽然就感覺很挫敗。
就好像以前那種無望的人生又一次在向他揮手說“嗨”了。
嗨,你就不是個上學的料,坐這兒裝什麼逼呢?
褲兜里手機在振。
林遷西又有預感,果然,拿出來又是個新號碼。
--晚八點,老地方——秦一冬。
林遷西煩躁地撥一下頭發,這是包了個營業廳的號碼來對付他的嗎?
他動動手指打字。
--沒空,在測驗。
“我靠,林遷西又入戲了入戲了……”右邊的張任不做試卷,就在那兒看好戲:“演的妙啊西哥!半晌沒挪窩了。
”
丁杰不在座位上,逃課了,可能是去搞宗城了,所以沒人給他回應。
但是張任自己就很嗨,小聲在那兒講單口:“西哥今天演技滿分,我都要相信西哥學好了,來人,給西哥報個奧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