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麗這才看了他一眼,一眼過后又多打量了兩眼。
林遷西換了身白t恤,中袖直到臂彎,穿一條卡其色的舊褲子,普普通通很正常的打扮。但就是因為太普通太正常了,林慧麗才多看了好幾眼。
緊接著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鑰匙,她問了句:“干什麼去?”
林遷西一手抄抄頭發,揪著那幾撮挑染的毛:“去剪個頭。”
人都說“從頭開始”、“改頭換面”,他得去搞一下不是。
林慧麗忽然臉色冷了許多,沒吭聲。
林遷西心里有數,以前每回他往外跑都不干正事兒,這回估計她還以為是找的借口,八成不信。
說不準他這回打架的事也傳她耳朵里了。
他也不多說,鑰匙在兜里一揣,帶上門就走了。
以前去的那些店是不能再去了,林遷西決定跟以往那操蛋的審美徹底拜拜。
他雙手插著褲兜,不緊不慢地走了三條街,看準了一家開在對角的理發店,朝門口那旋轉的三色燈筒走過去。
走到一半,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怎麼著,你他媽很囂張啊,也不打聽打聽林遷西是誰!”
林遷西腳步一停,朝聲音來源看去。
巷子口里,王肖半邊身子露出,側著的黑臉冷著,正在那兒對著手機講電話:“已經給夠你面子了,連西哥都不放在眼里,信不信我弄死你!”
他的旁邊圍著兩個人,薛盛和孫凱。
大塊頭的薛盛夾著根煙在抽,正好一眼掃到林遷西,立即推推王肖,又踢一腳蹲在邊上的平頭孫凱。
王肖嫌煩地扭頭,連帶也看到了林遷西,臉色又頓時好了,打著電話朝林遷西走過來:“你完了,我西哥來了,有種別掛,給老子等著!”
林遷西插兜等他到了跟前,直覺沒好事兒:“搞毛呢?”
王肖一手捂住手機:“巧啊西哥,咱們揪出那個想占你地兒的小子了,本來想跟他玩兒一下的,結果他媽的就一慫狗,怎麼激都不肯挪窩出來!一新來的,這麼不懂規矩,這你不得教他做人?”
他把手機拿到嘴邊冷笑:“聽到了吧,西哥一定弄死你!有種自己跟西哥說啊!”
說完一下把手機遞到林遷西耳邊。
林遷西稍稍回避地歪了歪頭,兩手還插在兜里沒拿出來。
那手機依然離他耳朵很近,里面忽然傳出一把男聲:“哦,我等你來弄死我。”
林遷西瞥一眼手機。
這是遇到挑釁后下意識的反應。
那把聲音低,尾音利落,自然而然地往下沉,語氣不帶一絲波動。
光這一句也聽得出來,電波那頭的顯然不是什麼善茬,至少肯定不是慫狗。
但馬上他就反應過來,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
什麼教做人,他林遷西金盆洗手,不打架了。
林遷西咧咧嘴,痞笑一聲:“免了,哥哥對‘弄’你沒興趣。”
手機里倏然沉寂,幾秒內,只剩下微弱的電流聲。
然后“嘟”一聲,對方掛了。
林遷西又瞥一眼手機。
掛了?
忙音清晰,對方還真掛了。
他抬下肩,掃一眼王肖:“閑的蛋疼就去擼,少他媽無聊,我可沒叫你們揪人。”
說完依舊兩手插兜,轉身走了。
繼續剪頭發去。
剩下王肖回頭看看薛盛和孫凱,一臉懵逼。
西哥今天怎麼了,這麼好說話?
理發店里的洗頭小哥正坐在門口凳子上玩兒手機,一見有客到就熱情洋溢地站起來:“帥哥,剪頭還是洗頭?”
“剪。”林遷西說。
“那想剪個什麼樣的?”小哥一邊請他進去洗頭,一邊詢問他想法。
林遷西想了想,在洗頭椅上躺下時說:“剪短點,有顏色的都給我染回來。”
洗頭小哥很了解的樣子,“看你還是高中生吧?現在的學校可嚴了,都不讓染燙的,你這……”他本來想說“花里胡哨”,怕惹客人不高興,改了口:“顏色挺多的,是要染回來的。”
說著又很專業地推薦:“剪短沒問題,太短的頭發就不適合你了,你長得太漂亮了,真的。那種很短很短的頭發就適合比較酷哥一點兒的,又酷又man的那種。”
林遷西笑一聲:“我不酷?”
“酷的酷的,就不是那種外表的酷,性格酷也是酷嘛。”洗頭小哥嘴甜得很,可能也是看他這頭發不像是個好惹的,一雙手熟練地在他頭頂抄水,打著泡沫。
林遷西閉上眼睛:“無所謂,給我弄正常了就行。”
洗個頭十分鐘,等坐到鏡子跟前,理發師被叫過來上剪刀的時候,二十幾分鐘就過去了。
林遷西隱約還能聽見王肖的聲音,他們居然還在附近沒走。
耳邊只剩下剪刀“咔嚓咔嚓”的聲音游走。
林遷西偏頭配合,臉正朝著理發店的窗戶,忽然感覺眼前一暗,有人從窗戶外面走了過去。
他眼皮一掀,只來得及看到個身形,那身形穿一身黑t,個頭很高的樣子,從他眼前很快就過去了。
“這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忽然聽到說話聲,林遷西循聲動眼,往門口瞄,才發現那黑t身影在門口停住了,正在跟守門的洗頭小哥說話。
“這個啊?”小哥說:“可以啊,隨手扔那兒的,也沒用,你想用就拿去吧。
”
“謝了。”對方伸了下腳,鞋背挑起三色燈筒邊上一根圓粗的木頭棍子,微一彎腰就握住了,在手里掂了兩下,像在試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