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下》第69章

  化妝師說:“聞導,頭低一下,我給補一下粉哎呀,您昨晚沒睡好呀,這黑眼圈我給再遮遮”

  聞逝川沒多說,只是“嗯”了一聲。

  付行云忍住沒有回頭,走在前面,進入相機捕捉的范圍。整個問答的過程,他都是游離的。都不是出格的問題,他完全是憑借本能在回答。他和聞逝川挨著坐,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他盯著聞逝川擱在桌子上的手出神了好一會兒。

  聞逝川手腕上空空的,不知道那塊表壞了沒有。

  這次來的媒體和上次不同,上次來首映的大多是電影相關的自媒體,這次來的媒體專業性沒有這麼強,問了許多和電影本身無關的花邊新聞。記者做了些功課才來的,知道他們認識了許久,又在問他們以前的事了。

  付行云生怕自己答出些不合適的話來,小心翼翼,每句話都很簡短。臺下的記者轉而去問聞逝川,喊了好幾次“聞導”聞逝川才反應過來。他們倆都心不在焉,整個訪談過程平平無奇,直到有一個媒體記者朝聞逝川拋出一個問題。

  “聞導,前幾天的首映會徐渭徐導也去了,您邀請了徐導是嗎?”

  聞逝川皺了皺眉頭,這種情況下,他也只能說“是”。付行云抬頭看向那個發問的記者,那記者拿著麥克風,臉上有種拼命壓抑的熱切,果不其然,他接下來就問道:“您和徐導關系很好吧?徐導好像很少應這種邀約。之前有媒體爆料說您和徐導關系匪淺,您對這種說法怎麼看?”

  付行云不安地搓了搓手指,不動聲色地側頭去看聞逝川。

聞逝川臉色已經冷下來了,反問道:“哪家媒體?”

  那記者無視他的問題,繼續說道:“徐導的第一任妻子也姓聞,您是聞夫人的親戚嗎?”

  付行云見聞逝川擱在桌面上的手已經握起來了,手背上繃出青筋,他生怕聞逝川要生氣,腦子里飛快地轉著,想著要怎麼圓場。

  最后,聞逝川只是冷冷地說道:“希望可以多問問和電影相關的話題。”

  訪談草草結束,最后一個環節是拍照。拍照的時候,付行云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的問答里,他心里惴惴不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記者拋出的問題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徐渭在娛樂圈里的話題度可不是尋常明星可比的。

  攝影師不住地指揮他們:“靠近一些對,再靠近一點笑一下”

  付行云覺得自己簡直像個扯線娃娃,跟從指揮,側著身挪步子。最后,他的肩膀撞上了聞逝川的胸膛,兩個人貼得足夠近了,他感覺到聞逝川的呼吸噴在他的頭發上,他從來沒有感覺到展示這種營業假笑有這麼難。

  活動結束之后,付行云徑自進了電梯,乘電梯下去停車場。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聞逝川加快腳步過來,伸手擋住了關上的門,在電梯再次打開的時候,進了電梯轎廂。他們倆單獨在電梯里,付行云覺得渾身不自在,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低著頭看自己的鞋子尖。

  他之所以今天下來都不愿意看聞逝川,也不愿意和他說話,就是怕自己情緒化,他不像再在聞逝川面前哭了。

  付行云低著頭,小聲說:“昨天的事,對不起。

  封閉的電梯轎廂里很安靜,小聲說出來的話也很響。付行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為什麼道歉,是為了摔壞的表還是說錯的話。他眼眶一熱,覺得嗓子一陣發緊,緊得發疼,擠了半天也擠不出別的話了。

  聞逝川僅僅“嗯”了一聲,仿佛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

  付行云的眼角余光見到聞逝川抬手抹了一把臉,他們倆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電梯顯示樓層的屏幕。

  5、4、3

  好像在催促他們快點把話說出來似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聞逝川啞著嗓子說道,“從以前到現在”

  付行云突然問道:“你覺得我們是不是不應該在一起。”

  聞逝川沉默了許久。

  他昨晚上幾乎一夜沒睡,一直在想,想了很多,想他們以前為什麼要分開,又想他們這次到底在為什麼而爭吵,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站不住腳。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卑劣而自私的,他承受不住任何失去的可能性。

  從小到大,似乎沒有人真正看見他。

  他再優秀再努力,別人都只會感嘆一句“不愧是徐渭的兒子”,他身邊也圍攏了各色各樣的朋友,各有目的。直到他在那個離家很遠的酒吧,第一次見到付行云,他們的目光撞進彼此的眼睛里,他終于感覺自己被看見了。

  他說:“我不想,你”

  電梯門開,打斷了他的話,他后面的話付行云也不想要去聽了,也不敢去聽。他側身從電梯的門縫里擠出去,聞逝川緊緊地跟在他身后,說道:“能再聊聊嗎?”

  付行云說:“別在這兒聊。”

  雖然地下停車場里現在并沒有人,但也算是公眾場合,說不定待會兒會有媒體來蹲。

付行云不想被拍被問,沉默著上了自己的車,聞逝川拉開副駕駛門,也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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