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下》第54章

  大家紛紛答應,室內的燈漸次滅了,聞逝川坐在了剩下的唯一空位上——付行云旁邊。

  付行云突然想起來,這張沙發是之前他來試鏡的時候坐的那張,松軟舒適,仿佛能把坐在上面的人整個包裹起來,兩個人坐著的時候,容易往中間陷。付行云只不過稍稍一動,他們倆就肩膀抵著肩膀,大腿貼著大腿了。

  影片還沒播放起來,室內一片漆黑,這樣的環境讓付行云感覺安全,雖然他看不到別人,但別人也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的緊張、不安和狼狽。

  他小聲說道:“剛才”

  時機找得太不巧了,他的話才開了個頭,掛幕就亮了,亮光照射到付行云臉上,他眼睛一瞇,見到聞逝川側頭看了他一眼。

  “專心點,”聞逝川沉聲說,“待會兒再說。”

  付行云瞬間啞火,像個做錯事被教訓的小孩子,手放在膝蓋上,清空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緒,準備迎接這一場三個小時的電影。

  很多演員在提升自己演技的過程中,會反復觀看自己的電視劇、電影片段,剖析自己的表演,看看自己有哪些不足,反復反復地看,像外科醫生做一臺最精細的手術。但有的演員從來不看,覺得看自己的表演總有些尷尬。

  付行云也看自己的電視劇,但這次看這個電影,他總覺得有些坐立不安。

  并非受到剛才發生的事情的影響,而是這個電影傳遞的情感太過真實,故事和鏡頭無一不在傳遞著一種孤獨的感覺,潤物無聲,而付行云自己在里頭也格外真實。素面朝天,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是貼近生活的,他就像在看自己的生活實錄。

  特別是到了哭戲的時候,付行云目光移開,不想去看。

  他看了看左右,聞逝川看得極認真,明明已經在剪片的時候看過千百遍了,卻還是仿佛第一次看似的,目不轉睛,嘴唇認真地抿起。余向晚就坐在他旁邊,她感情豐沛,正在吸鼻子,哭得臉上滿是淚痕,小何給她遞紙巾。

  明明電影故事里所處的地點、角色的生平都和付行云自己現下的生活全無相似,但他還是強烈地共情了。他想起了以往那些曾經感到孤獨的瞬間,那些瞬間好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里回放。

  電影放映結束,小何貼心地留了一小段黑暗的時間給大家整理情緒。

  付行云靠在沙發上,聽到聞逝川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待會兒我們談談吧。”

  他的手抓緊褲子上的布料,說:“好。”

  放映室里的燈重新亮起,工作人員們熱情地鼓掌歡呼,聞逝川站起來,轉過身去,和大家大概說了說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接下來就是更精細的后期制作,包括進一步的精細剪輯、音樂音效的后配、提上日程的宣發。

  付行云聽得心不在焉,滿心想著后面聞逝川要和他談什麼。

  放完電影,工作室提早準備了一些吃喝的東西,擺在大露臺上,也算是一個小型的慶功。余向晚認認真真地把五彩繽紛的小蛋糕一個個按照顏色順序擺在架子上。已經入秋了,黃昏時已有些涼意,露臺上播了點爵士音樂,大家都很放松,除了付行云,他什麼也沒吃。

  聞逝川拿著一杯檸檬水坐在露臺的欄桿邊,付行云走過去,佯作輕松:“談吧,談什麼?”

  “進去說。”

  聞逝川將杯子放下,領頭走進去,付行云沉默著跟在他后面,沒有人留意他們離開了。他們一路走到了聞逝川的辦公室,夕陽正燦爛,不必開燈。

  付行云走在后面,進去后反手關上門,靠在門上,像警惕防守的小動物。

  “談什麼?”付行云說。

  聞逝川坐在他正對面的單人沙發上,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付行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付行云再次問道:“到底談什麼?不談我走了。”

  “你先說吧,”聞逝川說,“不是應該你先說嗎?”

  付行云本來滿腦子都是緊張不安,身體像繃緊的弦,像吹到極限的氣球,聞逝川一句話就像是鋒利的針,一下子就戳爆了氣球。再說了,他對陳忻和聞逝川的事一無所知,他有什麼好說的,而且也輪不到他說。付行云越想越氣,剛才陳忻諷刺他時他沒生大氣,這會兒倒是氣起來了。

  他說:“我沒什麼好說的。”

  聞逝川板著臉,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是嗎?”

  付行云差點炸了,他說:“就你會說反問句嗎?你現在是怪我打擾了你和舊情人見面說話是吧?還是怪我抹黑了你?我說你潛規則我你還吃虧了是吧?”

  聞逝川坐不住了,從沙發上站起來,付行云被他嚇得縮了一下,但還是倔得收不住嘴,他們互相瞪著對方,仿佛在用眼神打架。

  “你究竟知不知道陳忻是個什麼貨色,”付行云說道,“你就算隨便找一個也不該找個這樣的,他把我害得有多慘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的新聞就是他找人爆的,你知道嗎?”

  付行云越說越委屈,氣得整個人都抖了起來,上下牙齒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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