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下》第20章

  火藥味這就來了。

  付行云最后對這個話題做總結的時候,都有點真生氣了,整個語氣都沒有之前那麼平和:“市場很大,受眾很廣,有的人喜歡曲高和寡,有的人就喜歡大眾審美,這就跟不同的職業是不同的社會分工一樣,沒必要把這兩者對立起來。”

  章庭很會搞,適時拋出了聞逝川的作品列表,其中他四年前拍的一個電影在這個列表里格外顯眼,和其他作品格格不入,叫《大鬧新春》,網絡評分42,上線院線一周,票房寡淡,內容簡介就是常見的賀歲片劇情,甚至更加俗套。

  她說:“聞導,看來你也曾經嘗試過走大眾審美路線。”

  付行云一看,都有點不敢相信這是聞逝川會拍的電影,這個電影毫無水花,四年前正是他聲名鵲起一夜爆紅的時候,這種邊角料電影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他莫名覺得生起氣來,原來聞逝川以前抨擊了這麼久的大眾審美,尖銳地指責過他“想紅”,原來自己也想紅,自己也想靠大眾審美上位,這是什麼,這不就是又當又立嗎?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付行云嘴快,接了章庭的話:“——但是失敗了。”

  聞逝川很坦然地一攤手,平靜地重復付行云的話,說道:“失敗了。”

  話題很快就翻篇了,整個訪談結束了之后,章庭檢視了一下錄好的素材,表示滿意,和他們倆道謝道別。付行云去化妝間把妝卸一下,聞逝川也在同一化妝間,倆人都坐著讓化妝師折騰。

  卸好妝后,付行云素著一張臉,抹了點隨身帶的護膚品。

化妝師走了,走的時候還帶了門,化妝間里就剩下他們倆人。聞逝川站了起來,一副要走的樣子。付行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站起來直接杵在了聞逝川面前,倆人有將近一頭的身高差,聞逝川低垂著眼睛看他,問道:“還有事嗎?”

  一句話就提醒了付行云,今天他能來錄這個節目,還是托了聞逝川的福。

  付行云臉上一陣紅一陣綠,腦子里轉了又轉,最后說道:“沒想到你還拍過那樣的片子,你不是一向瞧不起這樣的嗎?”

  “沒有什麼瞧不瞧得起的,合不合適而已。”聞逝川輕描淡寫地說,側過身要走。

  看著他無波無瀾的表情,付行云越來越氣得磨牙,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力道全部被卸掉,好像自己再說什麼,都引不起聞逝川一點的情緒變化。就好像水和沙子被捧在手心,越是抓緊越是漏掉。

  付行云說道:“我以為你早就改行了,畢竟有那樣的爹,不可能混這麼久都不出頭——”

  他滿意地看到聞逝川的背影僵了一下。

  聞逝川回過身來,眼神變得很冷,微微抬頭,用下巴看人,似笑非笑。付行云知道,他生氣了——這個表情就是真生氣了。

  “你求人都是用這個態度的嗎?”聞逝川沉聲說道,“求人的時候身段放低一點,你以前不是很會嗎?”

  這句話一下子就把付行云點著了,果然他們倆還是最懂得戳彼此痛處的人。

  付行云聲音變得很尖,他瞪著聞逝川,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聞逝川說。

  付行云以前就最討厭他這樣的神色,好像自己在他面前變得格外渺小,他是家學淵源、才華橫溢但不得志的藝術家,而自己就只是個挖空心思想紅的孤兒,沒有底蘊沒有學識,只有一張漂亮的皮囊。

  聞逝川轉身又要走,付行云簡直要氣壞了,不想讓他走,就想明明白白吵一架,伸手就去抓聞逝川的衣服,聞逝川反手扼住他的一只手腕,付行云另一只手也沒閑著,只是他一動,聞逝川又把他制住了。

  聞逝川手大,將付行云的兩只細細的手腕扼在一起,一用力,付行云就掙不脫。他氣紅了眼,上嘴就要咬。聞逝川知道他牙口好,虎口上還有他咬的陳年舊疤,一手攥住他的兩只手腕,“嘭”一聲把他摁在門板上。

  付行云被撞得渾身一震,后背屁股都疼,他最怕疼了,本來以為這些年來這個怕疼的毛病早就改了,但這會兒他發現,他還是受不住一點兒疼。

  他氣得眼眶發紅,就這麼朝上瞪著聞逝川,鼻頭也是紅的,猛地掙了一下,聞逝川收緊了手,付行云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也不掉下來,就在眼眶里轉,睫毛濕漉漉的,他說:“你干嘛,很痛啊!”

  倆人離得很近,聞逝川看著他的眼睛,覺得他一雙眼一點兒都沒變,還是和沾了晨露的花瓣一樣,濕漉漉的。

  “叩叩叩——”有人敲門,估計是聽見動靜了,“怎麼了?聞導?付老師?還在里頭嗎?”

  付行云呼吸一窒,聞逝川先他一步開口:“還在,沒事兒。”

  外面的人聽見沒事兒就走開了,只留下他們倆,姿勢尷尬地在門后。付行云背靠門板,兩手抬起,手腕被聞逝川攥在手里壓在門上,從背面看,聞逝川幾乎將他整個人罩住了。倆人身體貼得很近,呼吸相聞,聞逝川的手松了勁兒,付行云轉了轉手腕,他皮膚白,手腕上的一圈紅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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