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男陷入了兩難,沒成想第二天,夏天竟然又來了。
還是相熟的醫藥代表不解地說起來,怎麼楚天的老板一個人過來,主任您也不見見他嗎?
開門、關門有著幾秒鐘的時間,李亞男看見夏天筆直地站在自己視野可以掃見的地方,神色平靜,沒有一絲不耐煩,彼此目光相接,他還抽空對李亞男微微點頭笑了笑,那笑容,倒是頗有幾分虔誠的味道。
這……也太讓人無奈了,李亞男到底心軟,想著好歹聽聽這孩子怎麼說,自己晾著人家終究有些過了,等到快下班的時候,她松口把人叫進了辦公室。
夏天把帶來的東西遞到李亞男手里,他說:“叔叔得堅持吃藥,您是醫生,這點就不用我多說了,藥不必提是我拿的,您一個字都不用說,回頭等吃完了我再給您送。”
李亞男聽得一腦門子官司,這孩子也是實誠,可老高哪是那麼容易騙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李亞男長嘆,“我跟你說,他是不會同意的,這輩子都不會同意!你要是為建峰好,就趁早離開他,這麼下去父子倆早晚沒法相見,真到了那一天,你心里能覺得安穩麼?”
夏天沒說話,只是抬眸看著李亞男,半晌過去,眼眶一點點紅了,濕潤的眼眸顯得格外澄澈,純良無辜得一塌糊涂,直指人心,讓人莫可奈何。
李亞男最終還是把東西收下了,夏天這才滿意地離開。他自問沒別的招數,全靠日久見人心。所有人都覺得他該離開高建峰,所有人都覺得是他帶累壞了一個大好青年,原罪在他身上,他可以不辯駁,但不能什麼事都不做。
現下果然被高克艱識破了,估計等會又要面對一場難堪的交鋒,夏天心里七上八下的,惟有硬著頭皮坐在那強撐。
不多時,下班號吹響了,陸陸續續有人走下來,高克艱無聲無息地推開門,對著小干事點了下頭,“去吃飯吧,我有點事和他說。”
這意思是要征用值班室,年輕干事有眼力價兒,拿了飯盒悄然退出門去。
高克艱在原地站著,自己不坐,也不說讓夏天坐,瞇著眼打量他良久,才淡淡說:“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同意,今天當著你的面再說一次,連同你這個人、你的東西我統統都不會接受,以后不必費這個心思了。”
迎著冷硬的注視,夏天只覺后背一緊,他可以游刃有余面對所有紛雜的人和事,如今站在這個男人面前,卻依然有種忐忑不安感,活像一個做錯事,在等待未知懲罰而手足所措的孩子。
同時,他也十分清楚的知道,賣慘對于李亞男會有效,對高克艱則未必。
夏天沉默了片刻,斟酌著開口:“我沒別的意思,也不是想用這些打動您,都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話沒斟酌完,高克艱已揮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了,他問:“你們兩個人,是你主動的?”
夏天腦子飛速轉著,他有理由懷疑那一晚高克艱跟蹤之后,攔下了他們乘坐過的出租車,說不準還跟司機套了不少話,那一晚,他的確親口提到過,是他勾引的高建峰……
“是。”夏天頷首,選擇承認,高克艱明察秋毫,自己在他面前幾乎無所遁形,他沒有把握在這樣的人面前耍小聰明。
“那你該了解他的性向,”高克艱語調里夾纏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輕蔑,“我不認為你的目的能達到,你們之間能長久。建峰從小就有主見,偶爾叛逆,但從不做出格的事,為人講義氣,也心軟,這是他的好處,也是弱點,你不妨仔細想想,他到底因為什麼才肯接受你。”
夏天一字一句聽著,心下忽然頓悟,高建峰不讓他找高克艱實在是用心良苦,和高克艱接觸的確是不智之舉,這個看上去惜字如金的男人實則深諳人心,他太清楚什麼樣的言辭能使人動搖,能讓人心生不安。
甚至,能離間一份剛剛開始,尚未經受過任何考驗的情感。
“叔叔,我不想跟您討論我和建峰的感情能否持續下去,我說服不了您,同樣,您也說服不了我。我信他,這就足夠了。雖然是我主動的,但選擇權永遠在建峰手里。他想和我好,那無論有多少人阻撓,我都會堅定的和他好。但如果他將來累了、煩了,想要分開,我絕對一個不字都沒有,他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夏天放慢語調,不急不緩地說,態度是顯而易見的不可動搖,“我唯一遺憾的,是給他和您之間造成了困擾,這麼下去建峰也會覺得難過。我不求您能接受我,也不必給我任何面子,只求您無論如何都別拒絕他,他一直都很關心在意您。”
高克艱并不為這番話所動,鎮定且冷靜地看著他,“你多慮了,他是我兒子,我不認的只有你而已,如果因為你一個人就能導致我們父子感情失和,那這樣的兒子我不要也罷。
”
后面的話他沒說,意思卻十分明顯——你小子不要太自信,我們之間哪怕有再多恩怨,那也是做了二十多年的父子,論情分,還比不上你一個半路插一腳的外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