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徐衛東忽然想起高建峰,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往事并不如煙。當年作為工農兵學員,他在軍區大院是勢單力薄的存在,靠一手一腳打拼,和高克艱這種高干子弟完全沒得比。他總覺得這些人看自己帶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憑什麼高克艱輕輕松松就能混得比他好?現今高克艱是什麼軍銜待遇,他也心知肚明。可這公平嗎?他并不這麼認為。時隔多年,壓抑的感覺仍然讓他如鯁在喉,應該是時候不吐不快了。
反正他不用再有所顧忌,高家再能耐又如何?大家份屬不同領域,一切各憑本事,他也不必再顧忌高克艱會有怎樣的反應。
當然,把這些人拉下神壇不大現實,但惡心惡心人,卻也能替他出一口暗藏多年的惡氣!
而夏天這頭狼崽子,不,如今已是匹驍勇的頭狼了,既然要和高家捆綁在一起,那就順手給他點教訓。徐衛東快速轉著腦筋,從梁錚的字里行間捕捉出了一些門道——這些年見多識廣,他不是沒遇過喜好南風的主兒,好這口的大有人在,天知道兩個人男人住在一起,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有實證,只能憑借捕風捉影,橫豎是匿名舉報,那就看看究竟是道高一尺,還是魔高一丈。
夏天率先被波及到,這日藥監部門突然造訪,言稱接到群眾舉報,楚天制藥涉嫌利用裙帶關系,在網絡上搞不正當競爭。面對莫須有的罪名,夏天應對起來自然一派從容,日常和藥監上層關系維護得好,不過幾通電話,一頓酒局,事情很快也就擺平了。
等他騰出空來思量事件緣由,高建峰那邊已進駐了一批相關部門的審計人員,要求調檔兩年內所有財物報表,做一一審核。
夏天收到風聲,而高建峰此時人已在外地參加互聯網行業大會。
這明顯是被人搞事,但高建峰想不出始作俑者會是梁錚這樣的小蝦米,徐衛東這個人也早已淡出他的視線,他幾乎都快要想不起來是誰了。
不過夏天記得,借助關系,他查找出了幕后推手,也嗅出了不同尋常的齷齪氣息。想整他也就罷了,牽扯出高建峰完全觸及了他的底線,夏天決定第一時間予與還擊。
他如是寬慰高建峰:“這麼多年了,我和你是同學好多人知道,能做多大文章?他們沒有實證,攪不出多大水花來,你放心開你的會。”
跟著,他以最快的速度秘密約見了徐衛東公司的底層員工,一個專門負責接不良反應熱線的年輕畢業生。
要說這年頭有關部門責令藥企必須設立熱線,可事后又沒人負責跟進,很多企業只當電話是個擺設,根本就不上心。夏天熟知競爭對手的水準,仿制品不良反應之多,只能令患者投訴無門。
企業老總約見,年輕的小孩受寵若驚——想當年自己也是本碩連讀下來的,一畢業卻跑來接電話,直接得北都找不著了,對于公司的做法,年輕的接線生早有不滿,一邊吃,一邊大吐苦水,夏天耐心聆聽,其后許以工作機會和利益,只要對方拿到投訴錄音這一個條件。
誠意十足的飯局過后,交易順利談妥。
對付流氓,夏天不吝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證據到手,直接匿名寄給了專好搞事的媒體。不出所料,第二天全城報紙的頭條都報道了無良藥商罔顧病患生命健康,視投訴熱線為無物,亟待有關部門予以嚴懲。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隨著事態發酵,網絡上的搜索不斷更新。徐衛東的目的終于達到了,現在只要搜一個化學名稱,首頁跳出來的再不是楚天藥業的產品,而是自家公司的產品名稱,以及附帶的一系列不良反應。
偷雞不成蝕把米,徐衛東只好焦頭爛額的去做公關危機。可此時,相關部門對高建峰的審計還沒結束,逼得他只好乘坐最早一班飛機,緊急回來處理應對。
坐在辦公室,面對浩如煙海的文件,高建峰耐著性子,和財務總監一起接受問詢。一問就是一天,大有沒事找事的意味。晚上少不得要還要疏通關系,他和夏天之間本沒有貓膩,然而任何一家企業都是水至清則無魚,廣告本身就是商業行為,不可能考察到方方面面。他連喝了幾個晚上,縱然酒量再好,不免也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好在夏天那一手來得及時,網絡上鋪天蓋地全是天和制藥的新聞,楚天藥業都快找不著影了,無形中倒是解釋了一切,高建峰打蛇隨棍上,擺事實講道理忽悠一通,總算在一周后,把審查小組的人高高興興地送走了。
亂是亂不了的,就是平白給人添堵,高建峰坐在辦公室里揉著眼眶沉吟,麻煩告一段落,但他心里不知道為什麼,總還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這麼想著,夏天人就到了,已是下班時間,夏天連電話都沒打一個,直接上樓奔到了他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