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小廖的心涼得快要被凍住了,試探的結果,分分鐘指向他哥,那明天究竟要不要上車,怎麼做才能夠自救,想到0哥說再聯絡,那他總該掌控全局了吧,必然會有法子救他,要說那個人嘛……精悍起來超有英氣,平時又帶著散漫的痞氣,明明長了雙桃花眼,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信服,種種矛盾的氣質混雜在一起,怪不得夏天會挑中他,只是,這樣氣質的人真能甘心做0嗎?
得虧這是小廖暗地里的腹誹,真要說出來被隔壁監聽的人知道,估計高建峰的臉色又得綠上一綠。
功夫不負有心人,高建峰安排這一出,目的是讓小廖起疑,在問話中試探出線索。后續的事,不必高建峰再出馬,自然有刑警負責跟蹤。那勾兌好安眠藥果然是大劑量的,足以讓人在睡夢中再也醒不過來——這是大廖此行的目的之一,在遙遠的大陸,通過意外解決掉礙事的弟弟,然后再把責任推到內地環境混亂、治安無序上頭去。
大廖的前半生一直活得得體而穩重,可惜內心深處早已瘋狂扭曲得不像樣子,他調查過自己的身世,知道他是個棄兒,父母俱是社會底層生活不堪的小人物,那種卑微感有如膿血,混進他的骨肉肌里當中,令他漸漸忘卻了養父其實待他如親生,并不曾有絲毫偏頗,反倒視他為長子才要求更為嚴格,而對小兒子的驕縱與其說因為血脈,倒不如說因為是中年以后才得到這個孩子,所以額外疼惜。
生活里種種捕風捉影的跡象,讓大廖偏執地認定,無論他怎麼努力,最終都會得到不公平的待遇,他是有錢人的玩物,是沖喜引弟的一個物件,他迫不及待想要報復這些試圖操控他命運的人,養父就是其中代表。
既然他珍愛不勞而獲的紈绔,那就讓他嘗嘗老年喪子的痛苦,既然至今不肯把遺囑公開,那自己就一點點蠶食他的財產,等到羽翼豐滿,他會反出家族自立門戶,他要讓養父母刮目相看,甚至,要讓他們看自己的臉色過完下半輩子。
所有的計劃都布置周詳,他原打算以小廖的意外,順勢來恐嚇要挾夏天,沒想到夏天完全不禁嚇,翌日就已經忙不迭地要約見他。
面對財色名利,人果然都是一個鳥樣,廖啟輝滿懷鄙夷地想。
夏天為顯“誠意”,將約見地點定在酒店房間,他配合著大廖,作出息事寧人的態度,軟語聲稱只要不公開他同性戀的身份,怎樣合作都行。按說只要交易做實,兩個人就是綁在一跳繩上的螞蚱,夏天投鼠忌器未必敢反水,可廖啟輝仍不放心,擺出一份聲明讓夏天簽字畫押,白紙黑字落他一份口實,若日后敢生變,夏天需要承擔一切的后果。
聰明人聰明過了頭,這下不光有錄音為旁證,還有聲明做直接物證,夏天磨磨蹭蹭地討價還價,還沒拿出筆來簽字,劉京已帶著經偵科的人和被“解救”出來的小廖破門而入了。
大廖驚呆了,他沒想到小廖會出現在這里,雖然大勢已去,他還是勉力鎮定地提要求:“我是外籍人士,你們無權審問,我要聯絡外交部,我要申請豁免。”
劉京嗤笑地看著他:“廢什麼話,你涉嫌的是謀殺,地點在我國境內,廖啟杰先生就是人證,證明他的所有行程都是你親自安排,也只有你一個人最清楚——幸虧他活著,要不真死無對證。
行了,有話到局里說去吧。”
小廖看著桌上的聲明,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這件事我不知道,你居然還串通外人來坑自己公司,在其他地方呢,你有沒有這樣的行為?虧爸那麼信任你,你就是這樣經營他一手創辦的心血的?”
大廖沒說話,只是倨傲地看著他滿心瞧不起的紈绔,不過廖氏兄弟如何撕,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等人都走光,剩下高建峰和夏天兩個。倆人誰都不愿意在人渣待過的房間多待,于是移動到隔壁。夏天看見高建峰抽了半煙灰缸的煙蒂,旁邊的電腦開著,顯示著玩了一半的掃雷游戲。
邊竊聽邊玩游戲,翹班的互聯網新貴還真是優哉游哉!
“謝了。”夏天笑著說。
“好說,”高建峰一邊關機,一邊隨口問,“想好怎麼答謝了嗎?”
“回頭封個紅包給你,”夏天用戲謔的口吻說,“快過年了,反正你比我小,長輩送晚輩也是應該的。”
高建峰笑了一聲:“行,既然是天哥給的,那我得收,請問以后是不是每年都能有?”
夏天聞言看著他,剎那間,心底一片柔軟。
高建峰說完覺出不對,嘴又快了——年年都有,這話有點奇怪,怎麼感覺像是在說一輩子……
他在心里呵呵了自己兩聲,鎮靜地站起來,伸出右手,準備和夏天來個give me five慶祝一下,夏天也笑著伸手,卻在雙掌快挨著的一瞬,又把手收了回去。
“不能擁抱一下嗎?”夏天深深看著他,微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