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護士長連哄帶勸把人弄走了,男人一路哭得稀里嘩啦,留下一個極其黯然慘傷的背影。
“沒了……”彭浩光望著天花板,輕聲嘆了口氣。
“你像點樣,再說一遍不是你的責任,是意外!”傅明麗了解丈夫什麼尿性,恨鐵不成鋼地說,“知道你心里過不去,回頭多補償人家點,但也不能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兜攬,聽見沒?”
夏天聽著,不禁對傅女士刮目相看,其實女人理智起來,有時候真比男人要清醒利索得多。
才剛冒充是人家弟弟,等鬧完,老彭那位正經弟弟也趕過來了。彭浩偉本來帶著女碩士,在約好的餐廳等他哥和夏天,沒想到出了意外,他以為老彭和夏天在一起,看夏天沒事,只當是沒撞到副駕駛,也顧不上多問,兄弟倆加上傅明麗,這會兒家屬都到齊了,商量起晚上怎麼照看病號的事。
傅明麗:“我陪你,別人誰我也不大放心。”
夏天剛好也開口說:“我陪你……”
“別,誰都不用陪,我好好的,死不了呢。”彭浩光說完,看看夏天,“你趕緊回去休息,明天還得替我主持工作,回頭我寫份授權,你先幫著暫代總經理一職,趕緊的,先回去吧。”
交代完,他沒再說多余的話,只言簡意賅地把所有人都打發了,老彭平時多活份一人,開心起來能貧出花來的,足見這回受得打擊不小。
折騰到這會兒,已經十一點多了,夏天也忘了問前臺小姑娘到底給他家打電話沒,估摸這點回去,高建峰八成都睡下了。
誰知才念叨一句,他走到大門口,就見前方出租車下來個人。
是……高建峰?!
高建峰身上穿著件家居白T恤,看樣子是臨時起意匆匆趕來的,走到夏天跟前,他問:“你那位貴人沒事吧?”
夏天:“沒事,就是骨折,輕微腦震蕩。不影響生活,以后還是健全人。”說完,他又問:“你怎麼來了?”
“都十一點多了,我看你還沒動靜,過來看看。”
夏天心里頓時一暖,這人的體貼依然如故,倆人站在醫院門口打車,接近凌晨,出租車不多了,十分鐘過去也還沒打到一輛。
高建峰在等待的過程中,時不時會摸一摸腰,后來干脆單手扶著腰,夏天一瞥就覺得納悶,這是解鎖了新姿勢,插兜從此改叉腰了?
“怎麼?是腰不舒服?”夏天問。
高建峰搖了下頭,手自然而然垂下來了,依著老規矩繼續插兜,“沒,腰上有點癢癢。”
這句當然是瞎話,高建峰此刻確實不太舒服。那會兒他洗干凈菜,把所有能切的、會切的都切成大概其可以入眼的形狀,然后就開始安心等夏大廚回來,結果卻接到了前臺小姑娘的電話。
小女孩驚魂未定,高建峰問一句,她答一句,全程擠牙膏似的,放下電話,高建峰也沒鬧明白彭浩光究竟是死是活,但夏天肯定是回不來了,他只能自己動手,憑借二十年吃貨的經驗,手忙腳亂地收拾出了一桌子菜來。
至于味道……讓他聯想起了曾經的八中食堂,吃的他嘴里、胃里都不怎麼舒服,硬著頭皮往下咽,吃完居然還有點撐,他把剩下的都倒掉,想著今晚不算太熱,干脆換了衣服去樓下慢跑。
醫生說不能做劇烈運動,慢跑在他看來算是標準的溫和運動。
遙想當年,直到上高三前,他每晚還堅持跑至少十公里,有日子沒練過,好在寶刀尚未老。
跑完三千也沒覺得怎麼樣,他回家洗了澡,不想夏天還遲遲不歸,他心里有點惦記,這才決定去醫院轉一圈。
誰知溫和運動的后遺癥,這會兒才終于開始顯現,剛才又坐了二十分鐘車,可能是窩著了?高建峰琢磨著,等打到車,他沒跟夏天坐后頭,自己坐在了副駕駛座位上,右手一直放在腰上,邊撐著,邊慢慢按著。
然而無濟于事,下車的時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位了,他才一邁腿,就聽見“嘎嘣”一響,抬起頭,對上夏天狐疑的目光,他不由尷尬地笑了一下。
腰腹好像都不大靈光,使不上勁,高建峰一手抓著車頂,一手拽著車門,全靠胳膊腿的力量挪出了出租車。
可方才那一聲響,夏天聽得很真切:“你是不是閃著腰了?”
“可能是吧。”高建峰就坡下驢,順手扶起老腰,沒走兩步,又覺得自己不良于行,姿勢活像懷了七八個月身孕的,一咬牙挪開手,硬生生沒再去碰疼的地方。
之后他也沒說話,像是一開口力氣就全卸了,再走不動道了似的。
堅持到家,他才松一口氣說:“你去洗澡吧,我剛洗過了,一會再沖一下,早點睡。”
連滾帶爬把自己弄上床,他到底還是心大,估摸睡一覺肯定能好,只是多少有點郁悶,以后難道連基本的運動都不能有了?那他的六塊腹肌怎麼辦,眼睜睜看著一天天消亡,一點點變成肥膘?
高建峰把頭埋在枕頭里,絕望地惋惜了一會兒自己的好身材,一時又想反正明天依然是一條好漢,好漢明日可就有一千萬到賬了,務必養精蓄銳,重新抖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