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腹誹歸腹誹,高同學到底不辭辛勞地帶著他穿過了半個城,費心又費力的,無論如何他也得承人家這個情兒。
“這車多少錢?”夏天問。
“都是峰哥朋友,”王寧叼著煙說,“給三十吧。”
夏天舔了下唇,一時有點失語。這價格比他預想的還要低,雖然他也能猜到這車的來源,要麼是銷贓的,要麼是人家廢棄不要的,也算是無本生意吧,但轉頭看看那屋里最貴的家具——就是他剛坐過的快塌陷了的破沙發,夏天沒再猶豫,直接掏了這三十塊錢。
臨走,夏天看見高建峰拿出一個信封,和王寧兩個拉扯推拒了老半天,最后高同學仗著身高臂長把王寧徹底按在門口,硬是把那信封塞進了對方兜里。
“走了,別讓杜姨知道。”高建峰揮揮手,“等有床位我通知你。”
他轉過身,眉峰皺了一皺,也沒看夏天,直接跨上車,頭也不回地騎走了。
第8章
課余開始打工,一切漸入正軌。不出意料的,夏天在開學第一天就被小陳老師移交給了周媽,分去了一班。
當然,這事只能叫不出他自己意料,對于大多數人而言,還是有些意想不到的。
“你丫不夠意思。”汪洋點著夏天的胸口,痛心疾首。
“居然去牲口班,想不開!”劉京大搖其頭,仿佛已預見到夏天辛苦恣睢的未來。
“還在一個年級、一個院,回頭打球叫我,隨時奉陪。”夏天訕訕回應,感覺自己是在憑空打白條。
他沒什麼閑暇時間,卻仍愿作如是承諾,自然是因為需要朋友。雖然在八中只待一年,但在學校里,他從來不做孤家寡人。
男生間建立友誼,有時候并不太難,上學路上來幾次閑聊、課間活動一起吹個牛、躲在廁所或某個角落偷偷吞云吐霧、再趁午休歡快地打場球,關系很快就能融洽起來。
夏天低調隨和,為人仗義——對四班同學的“借作業來抄一下”有求必應,球打得也算說得過去,不到半個月,已經成功建立起了自己的朋友圈。
誠然,社交場上的順暢,離不開陳帆對他的外形包裝,他現在看上去和那些家境小康的男生儼然是一國人了。同學大多知道他以前在偏遠的小縣城上學,但對于不諳世事的城市少年來說,小縣城什麼樣反正無從想象,只要夏天這個人不是土鱉,也就沒什麼值得詬病的。
一班是理科班,也是八中的重點實驗班,人數最少,有著小而精的優勢。因為班里有幾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牛人,一直以來,也被外人親切地稱為牲口班。夏天進駐之后,還沒來得及搞清楚自己是人還是牲口,就已經被班里的頭號牲口給驚著了。
起因還得從他的同桌羅曦說起,此人是高度近視,摘下眼鏡如同半瞎,卻不幸生了個一八六的大個頭,只好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夏天比他矮小半頭,但轉學生的待遇一般也就是教室后頭,于是兩個人順理成章的成了同桌。
羅曦數理化學得不錯,對付不太夸張的難題也能信手拈來,唯獨英語是老大難。一到上課提問,恨不得能憋出一頭汗,磕磕巴巴半天,蹦出一堆時態語法滿擰的句子,聽得人是一陣胃緊牙酸。
作為后進,羅曦被英語老師召見過幾次,深知理科生最后拉分的主要科目就是英語,不免痛定思痛,決定先借幾本英語牛人的筆記和練習冊來,對比一下自身不足。
“說實話,你英語如何?”羅曦近水樓臺,率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新同桌。
夏天本著一貫原則,低調回應:“湊合吧。”
彼時羅曦尚不清楚他這位同桌的風格,不曉得在夏天的字典里,湊合吧就是約等于挺不錯,當即對他失去興趣,越過他,問起隔著一條過道的家伙:“高建峰,把你英語筆記借我看看。”
沒錯,高建峰和羅曦之間隔著一條窄窄的過道和夏天,而夏天和高建峰之間就只隔了那一條窄窄的過道。
夏天本想阻止,忍了忍還是憋回去了,其實通過近一周的觀察,他早看出來了,高建峰上課壓根不做任何筆記。
果然,高建峰連頭都沒抬:“不好意思,沒有。”
“靠,難道真和傳說中一樣?”羅曦嘟囔了一句,猶有不甘地問,“哎哎,那借我看下你英語練習冊。”
這回高建峰倒是很慷慨,在桌上刨了兩下,抬手就把練習冊扔了過來。
羅曦如獲至寶,可惜沒翻幾頁就傻眼了,夏天感受到同桌抬起的手臂一僵,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扭臉去看。
大片大片的空白,偶有一行字也像是草草應付事,做得最多的是完形填空和選擇,大概是因為好蒙,且字少的緣故。
夏天正不解,羅曦為什麼要借一個英語學渣的練習冊,就聽對方長嘆一聲:“傳說年級第一從不做學校發的作業,這事居然是真的,太他媽過分了,果然是牲口!”
夏天別的沒留意,單只被“年級第一”四個字給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