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坐了起來,抱住遲騁,難過地說:“小哥對不起。”
遲騁把他手機放在旁邊,用手背蹭蹭陶淮南后腦勺,清清嗓子說:“不怪你。”
陶淮南當時聽不見的,他沒有聽見遲騁的疼。
遲騁下了地,去洗了手,再回來時靠坐在床頭,拍拍自己的腿:“來。”
陶淮南沉默著過來,躺在遲騁旁邊,臉貼著他的腰側。遲騁扯過被子給他蓋上,說:“說會兒話。”
陶淮南說“好”。
“咱倆一直沒聊過,上次腦子不清楚,后來也沒想再提。”遲騁手在他后背上輕撫,跟陶淮南說。
陶淮南還是說“好”。
“我一直說我沒原諒你,其實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你就是我的。”遲騁捏捏陶淮南的耳朵,和他說,“原諒也是,不原諒也是。”
遲騁還沒開始說什麼,只這兩句就已經讓陶淮南眼睛紅了。
“你也就這點出息,自己偷著聽錄音。”遲騁低頭看看他,陶淮南沒抬頭,遲騁說,“聽我說疼什麼感覺?”
陶淮南抱著他,沒能答出來。
遲騁真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陶淮南扛不住他。不愛說話的人一旦開口說話,每一次都能讓陶淮南傷筋動骨。
遲騁拇指刮刮他額角,叫了聲:“寶寶。”
陶淮南呼吸一窒,聽見遲騁說:“現在我也還疼。”
第122章
現在正是初春乍暖還寒的時候, 暖氣又已經停了,如果不開空調的話,屋子里待久了還是有點冷。
陶淮南的被子蓋在胳膊上, 露出來的肩膀有些涼。
遲騁的“疼”讓陶淮南把臉緊緊貼在他身上, 像這麼被遲騁的氣息包圍著, 才會讓陶淮南感到一些安穩。
“別貼了,不悶啊?”遲騁往旁邊挪了一點,讓陶淮南能吸到空氣,說他, “像小貓一樣。
”
“小狗。”陶淮南說。
遲騁笑了下,說:“行, 小狗。”
遲騁就該是兇的, 不耐煩的。他這樣溫溫柔柔地說話,反倒讓人心慌。
“從那天到現在,我一直都不敢細想。”遲騁低著頭, 看著陶淮南說,“只要一想到你當時聽不見也看不見,我就覺得喘不過氣。”
“你別想……”陶淮南紅著眼睛說。
“那時候你都想什麼了?”遲騁問他,“在聽不見的時候。”
陶淮南其實不愿意聊這個,對他來說沒什麼, 都過去了。說的人不會比聽的人難過,他不想說。
可是現在面對著遲騁, 陶淮南是絕對坦誠的,他從來就不愿意對遲騁隱瞞什麼。
“我記不清了, ”陶淮南還是誠實地說, “那時候腦子很混亂,也害怕, 每天都渾渾噩噩的。”
“恨過我嗎?”遲騁問。
“沒,”陶淮南抬起了臉,茫然地問,“為什麼恨你?”
“因為我沒有發現,”遲騁碰碰他的耳朵,陶淮南耳朵很薄,耳垂形狀很漂亮,“你那麼害怕的時候,我不知道,也不理你。”
“跟你沒關系,”陶淮南眉心擰出個小結,“是我自己沒說,我不說你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遲騁回想著那時的陶淮南,“明明就擺在眼前,那麼明顯,我就沒想到。”
陶淮南坐了起來,去摸遲騁的手,輕輕晃一晃:“小哥你別這麼想。”
“你每次叫‘小哥’,之后沉默著不說話的時間,你心里不可能沒期盼過我能猜到。你不想說,可也盼著我能抱抱你,是不是小孩兒?”
陶淮南轉向他的方向,張了嘴,沒能出聲。
“你膽子那麼小,怕成那樣了都,”遲騁抬起手摸他的頭,順著頭頂撫到發尾,像是在隔著很多年,安慰當時的那個蒼白的男孩兒,“小哥沒猜到。
”
陶淮南吸了吸鼻子,遲騁不是第一次叫他“小孩兒”,但切切實實這是第一次自稱“小哥”。
“那時候我也小,很多該我想到的事沒想到,心里只有恨。”遲騁說。
陶淮南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了:“小哥……你別這麼說。”
遲騁親了親他的手心,拿開他的手:“我差點就沒有你了。”
陶淮南還是搖頭,說:“不會的。”
“你為什麼非得讓我走?”遲騁看著他問,“是怕我攔著你?”
他言語間始終還算平靜,可陶淮南就是能聽出壓著的情緒來。
“我們不說這個了行麼?”陶淮南帶了鼻音,朝著遲騁的方向問,“好不好?”
“說,”遲騁沒答應,“我想聽。”
房間里明明很冷,陶淮南也覺得冷,可現在他卻出了層汗,薄薄地附著在后背上,顯得他脆弱。
陶淮南抿著唇,這樣的遲騁讓他難過。
開口先否認了上次遲騁的話,或者說只否認了一半:“我那時候……沒有想死,我想好好活著。”
遲騁沒出聲,陶淮南又說:“我會很積極地治療,我愛你,我愛曉東,你們把我放在手心里捧到那麼大,不是為了讓我去死。”
陶淮南說的是真話,可遲騁就是能從他的話里挑出核心,問他:“如果沒治好呢?”
他問完這句陶淮南就說不出話了。
遲騁的頭稍微歪著一點,像是不解,問陶淮南:“聽不見就不當我小狗了嗎?”
陶淮南心都快碎了。鼻子酸得發疼,忍過那陣涌上來的情緒,陶淮南說:“那樣的小狗……除了‘我愛你’,什麼都不會說了。不會說話,不能交流,變成了一個封閉的動物。”
“所以我就該被拋棄嗎?”遲騁擰著眉,帶著些偏執地繼續問,“不說話不交流,不也是我的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