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那邊剛開始調試設備的時候凡果給陶淮南試了一次,體驗感是真的好,專門給盲人做的產品和給普通人用的導航畢竟是不一樣的,它連前面兩米路面有坑提前繞行都能給出提醒。
可是后來凡果又給要回去了……就真的單純是給他試試。
他們發了幾千個出去,但是小哥沒給他。
因為這事兒潘小卓還笑話陶淮南,說是不是給他忘了,有給別人發的,沒有給自己家人用的。
陶淮南自己也笑,說:“沒忘,我還朝人要了,人不給。”
潘小卓一臉震驚:“你還真去要啊?你丟不丟人啊……”
陶淮南說:“我要之前覺得不丟人,要就要了……沒要來才覺得有點丟人了。”
潘小卓:“天啊,你咋要的?”
“我就問,能不能給我一個?”陶淮南說。
“人說不給?”
陶淮南自己也有點忍不住笑,想想也覺得當時有點難堪。那會兒凡果笑嘻嘻地說了個“不給!”就跑了。
剛開始陶淮南當他開玩笑的,后來他們是真沒給。
“我也真是服了……”潘小卓都不知道咋說,“你小哥呢?”
“我小哥當時沒在,”陶淮南不太在意地說,“沒事兒,反正也快能買了。”
潘小卓沒再說話,過會兒看看陶淮南,輕輕地拍了拍他。
陶淮南都沒把這當回事,要不是跟潘小卓說起來了都沒想得起來。可潘小卓拍拍他的動作實在是安撫性太強了,像是想要無聲地安慰他,這反倒弄得陶淮南有點恍惚。
會想到從前,也會想到現在。
從前他們之間從來不用分你我,現在小哥的東西他得自己買了。
曉東是十一月中旬出差回來的,半夜湯哥開車去接,陶淮南說一起去,湯哥沒帶他,讓他趕緊睡覺。
湯哥說話得聽,陶淮南不敢反抗,在自己房間假裝睡了,實際一直在玩手機。
在他們小樂隊那個群里跟別人聊天,一群特別樂觀的盲人,聊起天來總是嘻嘻哈哈的。群里新進來個小孩兒,今年剛上大一,說話特別逗,說自己會算卦。
群里一幫哥哥都在跟他說話,睡不著逗小孩兒玩。
“我小時候還以為所有瞎子都會算卦,后來才知道只有我家會!”小孩兒叫馬笑,很好玩的名。
群里別人問:“你怎麼會的?”
馬笑說:“我從小就會,我爺教的!”
“你是真會啊,還是糊弄人的?”
馬笑:“真會啊!大家都是同行,這種話就別套我了吧!”
陶淮南笑著小聲說:“這里真沒有你同行,別擔心。”
馬笑跟陶淮南是同一種病致盲的,也都是家族遺傳。馬笑老家也是農村的,他說他爺爺從前是他們那片很有名的“先生”。
在過去年代很長一段時間里,瞎子的傍身本事只有兩種,一個是推拿,一個是算命。想有個活命的技能只能這樣,要麼靠手,要麼靠嘴。
新時代了,他們這樣的人也活得比原來容易多了,路有很多。這些上了大學的盲人學生都很努力給自己掙條路,想活得更有價值。算命就不提了,早就被時代篩掉了的迷信玄學,除了落后偏遠的小村鎮,很少人還在做這個。至于盲人推拿,依然是盲人最主要的就業門路,畢竟能趟出路來的太少了。
特教學院的那些學生這麼拼命學習考出來就是為了不去做推拿,不是這個行業不好,是單純地不想屈從,想跟命運頂一頂。
所以他們群里這些瞎玩搞樂隊的別說算命了,連盲校選學的推拿都沒學過。這會兒突然來了個一口一個“同行”的小“先生”,群里這些哥哥們新鮮壞了。
有人問馬笑收入怎麼樣,馬笑不說:“你們就能套我話,我不搶你們活兒!我從來不干那事!”
群里又都在發“哈哈哈”。
馬笑艾特陶淮南,竟然說:“你別裝,你就是我同行!”
陶淮南先是一愣,之后哭笑不得地回他:“我真不是。”
群里人都在艾特陶淮南,說他藏得深。
陶淮南邊笑邊說:“可不鬧了,我要有那本事還挺厲害。”
其實哪有什麼算命,要真說是同行也差不多,無非都是琢磨人心理的,話頭話尾地猜人心思。
陶淮南在群里閑扯了會兒,后來是江極怒吼著發了條語音:“你們有完沒完!睡不睡覺了!煩不煩啊你們!手機嗡嗡嗡讓你們聊沒電了!”
群里人都不惹小霸王,明明可以開個消息免打擾,他偏不開,還要在群里發火。
好脾氣的大家紛紛回復“不聊了”“這就睡了”,江極說:“集體晚安!”
陶淮南把江極的語音聽了兩遍,他生氣的時候聲音是最像的,但他說話比小哥快,聽著著急。
陶淮南又點開了遲騁的聊天框,寫著玩。
—群里新來個算命的小孩兒,說我是他同行。
—他太逗了,玄乎乎的,說的一套一套的。我要真是他同行可好了,我要能算出來就早點讓哥把你從遲家帶回來,不讓遲志德打你。
—你剛來的時候總咳嗽,還流鼻涕,都是在老家凍壞了。老家冬天太冷了,遲志德連衣服都不讓你穿,我想早點把你從那兒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