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上學放學一個人都能完成,和每一天一樣。
生活似乎和從前也沒什麼變化。
可仔細一想,明明什麼都變了。
第81章
陶淮南大三這年, 交了幾個新的小朋友。是其他學校特教學院里的盲人學生,都是學音樂的。
他們弄了個小樂隊,陶淮南也參加了。他吉他彈得不那麼好, 一首歌得練好多天才能不彈錯音, 小樂隊本來也就是組著玩, 給他們的生活里添點有意思的事。
他們有時候會出去演出,都是公益性的,去福利院敬老院,去殘聯, 有時也去小學初中高中。殘聯和盲人協會整天找他們出去演奏或者唱歌,讓他們做積極形象。陶淮南倒是都可以, 不過樂隊里有個暴脾氣的弟弟, 有時就急眼了,在群里說:“老子又不是賣唱的!也不給錢,天天讓這兒演那兒演, 演個球子演!”
群里一共十來個人,除了這個弟弟都是好脾氣。每次他發火群里人都耐心又和平地勸他,基本上他那邊暴躁地發個半分鐘的語音連說帶罵,群里紛紛開始蹦一條一條的幾秒鐘的短語音。
“哎呀別生氣了。”
“哎算啦算啦。”
“哈哈極哥又怒了。”
“極哥每日一怒,不聽他發火我還覺得少點什麼。”
“不想去就不去了, 別生氣。”
最后一條是陶淮南發的,溫潤潤的。這個群就是江極拉他進來的, 他們是在校門口琴行認識的,江極和情侶老板是朋友。
陶淮南很喜歡聽他唱歌, 他們每次出去演出唱的都是適合別人聽的歌, 或者只彈不唱,不過私下里江極喜歡喊著唱英文歌。
陶淮南喜歡聽他喊, 因為他喊起來嘶啞時帶點小劈叉的聲音,聽起來像有些時候的遲騁。
“演演演!成天一給我發消息就演!盲人協會那幫就能窮折騰,拉二胡那大哥還說要加入咱們,我真特麼窒息了……操的,當初說好給錢,這他媽還得年結!我沒聽說演出還得年結,等他給我結我墳頭草都能夠著樹了!”
“哈哈哈哎呀別生氣啦。”
“算啦。”
“算了算了。”
“你控制一下情緒,別放任自己的暴躁。”
江極:“滾滾滾都給老子滾!”
陶淮南笑了好一會兒,在食堂慢慢吃完飯,拿好東西去齊醫生那兒了。學校的公交不直達那邊,需要倒一趟車。哥不讓他坐公交,也不讓他坐地鐵,不管去哪兒哥只讓他打車。
哥說可用不著他省那點路費,快別浪費時間了。
陶淮南反駁說:“這不是提倡綠色出行麼?”
“咱不綠,誰愛綠誰綠,哥幫你綠。”陶曉東說,“你打車也是綠色出行了,那車你不坐它也是空跑,再說都綠色了不打車,司機師傅全下崗了,人還得養家呢。”
陶淮南說不過他的歪理,只能找湯哥。
湯哥襯衫挽到袖子口,正給魚缸換水。陶淮南靠墻站著聽他換水,湯索言跟他說:“你哥說他幫你綠色出行,明天監督他上班別開車。”
“那不行,我得送你,”陶曉東說,“咱倆開一個車那不也是綠色了?”
陶淮南手背在身后,笑著聽他們聊天。
齊醫生說陶淮南變了不少,陶淮南說:“真的嗎?那很好。”
要說變化確實有的,像是如果在從前,陶淮南不可能還加入什麼樂隊,甚至還出去演出。
站在前面所有人看著他們,心里想的都是:這些盲人彈得真好,活得真努力,看不見了還這麼樂觀。
連給他們的掌聲里都是帶著真誠的鼓勵。
從前陶淮南會覺得這樣很不自在,也沒那麼想要這些同情和鼓勵。現在無所謂了,反正他們確實樂觀又努力。讓別人看到也沒什麼,不丟人。
然而樂觀的小孩這一年里卻出了點小意外,過小路口的時候被車給碰了。車迅速從他身前飛過,刮上了他的盲杖,陶淮南被那力道帶得跟著摔了出去,在地上滑了好幾米。
肩膀、胳膊和腿都擦傷了,不過好在沒大傷。
那車撞完人跑了,陶淮南自己站起來,也不知道盲杖哪去了,瘸著腿摸到路邊,坐在地上給哥哥打電話。
直到周圍有人注意到了他,幫他把遠處的盲杖撿了回來。
那次陶曉東氣瘋了,路口監控、周圍店家監控,凡是能調的他都給調出來了,到底還是把那車給找著了。
后來怎麼處理的陶淮南不知道,哥也沒跟他說。
這事給陶曉東弄出心理陰影了,不敢再讓陶淮南一個人出門。陶淮南反而一點沒害怕,擺擺那只壞了的胳膊:“哎呀你凈能大驚小怪,我走了。”
陶曉東撈住他:“你等會兒,我送你。”
“我可不用你送,”陶淮南背著書包,拿好了盲杖,“拜拜。”
陶淮南早已經適應了一個人走路,盡管路上的盲道上總有障礙,也經常是不通的,可陶淮南總能一個人摸索著朝向正確的方向,實在辨別不清了還可以問路人。
跟從前比起來現在固然是不體面的,不像從前那樣看不出是個盲人,可漸漸學會了怎麼像一個盲人那樣活著。
那一年的十月份,陶淮南生日的時候,夏遠哥給陶淮南弄了條拉布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