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在某一次封閉自己之后,主動過來找湯索言,背著陶曉東,聲音壓得很低,說:“湯哥你能不能……幫我找個醫生?”
湯索言立刻回答他:“當然可以。”
陶淮南抿著唇,低聲說:“謝謝湯哥。對不起……讓你們操心了。”
湯索言笑了笑,拍拍他說:“不用緊張,只是聊聊。”
他被湯索言牽著手帶去醫生那里,陶曉東是知道的,但是陶曉東愿意不跟著。陶淮南不想哥知道,陶曉東就假裝不知道。
醫生姓齊,比湯索言要年長一些,是當時的一位不同專業的學長。
上次陶淮南來的時候很不配合,眼睛和嘴巴都閉得很緊,一個字也不說。這次見面醫生在他的耳邊輕打了個響指,聲音不太響,陶淮南沒預料到,反應過來后往旁邊挪了一小步。
醫生溫和地朝陶淮南說:“進去坐會兒?緊張嗎?”
陶淮南搖搖頭,說:“不會。”
醫生把他帶了進去,沖湯索言示意先坐。
醫生的手寬厚暖和,搭在肩膀上不會讓人覺得壓迫。他半搭半推著陶淮南走到個沙發前,說:“坐吧。”
陶淮南搭了個沙發邊坐下,手放在自己腿上。
“隨意點兒,這兒就咱們倆。”醫生給他倒了杯水放在陶淮南手里,這在一定程度上讓陶淮南的手有了點東西拿著,緩解了他的無措。
醫生坐在他對面,說了點無關的話,視線不時落在陶淮南身上。
然而陶淮南除了在最初單獨跟陌生人相處在一個空間內的無措之外,并沒有表現出更多的緊張。
醫生繞了那麼會兒圈子,終于說到了正題。
他靠在沙發上,看著陶淮南說:“很辛苦,對吧?”
陶淮南眨眨眼,沒出聲。
醫生像是很懂他,安撫著他的緊張,提前說了句:“我會暫時替你保守秘密。”
陶淮南還有點猶豫,然而他那點從未言明的掙扎在上一次就被醫生看了個透。他笑了笑,跟陶淮南說:“嚇壞了吧?”
語氣很輕松,他把話說得也很放松,像是這并不是什麼大事,仿佛他見過很多,他對陶淮南說:“沒事兒,別害怕。”
從這時開始,陶淮南要定期來醫生這里做心理干預。
醫生說話算話,他答應了陶淮南替他保守秘密,就真的沒跟湯索言說關于治療內容的事。或許他有出于醫生的考量,這讓陶淮南真的很信任他。
陶曉東問過幾次,不是非要窺探陶淮南的秘密,只是想知道用不用特殊注意什麼。陶曉東畢竟不懂心理,怕不當心說了什麼話刺激著他。
還特意問了一次,在陶淮南面前能不能提起他小哥。
醫生擺手笑道:“他沒你想得那麼脆弱,想哪兒去了。相反他心理很強大,比常人堅強很多。平時不用這不敢說那不敢說,用不著避諱什麼。”
醫生說的話不太明了,陶曉東說:“他有時候不愛說話,就像之前那樣,把自己封閉起來。”
“可以記一下他……”醫生話頓在這兒,原本要說的詞換了種說法,“記一下出現這種情況的周期。他自己一直都記著,反正你們也算個觀察吧。”
陶曉東答應著,醫生跟湯索言很熟,陶曉東來過幾次自然也熟了,聊起來沒那麼生分。陶淮南睡著了,陶曉東也沒急著叫他,坐在外間和醫生聊了會兒。
醫生挺愛聊天,還約了下周叫上湯索言和陳凜一塊吃飯。陳凜是湯索言室友,上學時關系都挺好的。
陶淮南醒了,自己摸索著走出來,陶曉東開口給他提示:“這兒。”
陶淮南自己走過來,陶曉東說,“放心走吧,沒東西。”
“他需要一根盲杖,這樣太危險了。”醫生和陶曉東說。
陶曉東看著緩慢走路的陶淮南,沒立刻回話。陶淮南向來不喜歡盲杖,自己用盲杖指指點點著走路他會覺得沒有安全感。
“你總不可能永遠跟著他,以后他自己的時候有很多,眼看著上大學了,你也跟著?”醫生笑笑,“該撒手的時候得撒手,別不舍得。”
陶曉東也笑了笑,看著陶淮南說:“沒不舍得。”
陶淮南主動拿起了盲杖,只是還不太適應,總是磕磕絆絆的。
沒有人一直牽著他了,小時候在盲校學的盲杖用法早忘光了,他得一點點重新學。
從前走在路上都看不出來他是個盲人,總是很體面的男孩兒,現在也終于貼上了盲人的標簽。走起路來不熟練,有時候用盲杖沒探出障礙,可能會在地上摔個跟頭。
他知道哥哥陪在他后面,于是會馬上回頭安撫地笑笑說:“沒事兒,沒事兒。”
胳膊上曾經那些淺淺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傷口在他身上的印子向來難消,平時壞個小口子都要很久才能看不出,這次估計也還要過兩個月才能消干凈。
學著用盲杖走路,胳膊腿上又重新摔出了一身破皮傷,手碗也在摔倒的時候硌壞了。陶淮南被湯哥處理好傷處,習慣性地在手腕處吹了吹。
湯索言笑他:“像個小孩兒。”
陶淮南也笑笑,摸了摸湯哥給他準備的護膝,輕聲說:“吹吹就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