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一顆敏感的心被刺了一下,又不得不繼續牽著手。
可真沒用,陶淮南低著頭想。
這麼小的孩子也知道分幫結伙,小孩子們過了最初害羞膽小的階段,慢慢地都熟悉了起來。熟了就開始分堆兒了,誰跟誰玩得好,每天都在一塊玩。
陶淮南在這方面很封閉,他不愿意接觸別的小朋友,他天天只知道抓著遲苦。遲苦就更不用說了。
這就導致陶淮南一旦放開了遲苦的手,在學校里他就再沒熟悉的小伙伴了。上學這麼久了,他甚至連班級里誰的名字對應誰的聲音都還聽不出。
同屋的另外兩個男孩兒天天湊在一起玩,其中有一個很兇,最初哭得最厲害的就有他一個,現在不哭了,卻經常把別的小朋友弄哭。
串小火車去水房洗漱的時候,陶淮南抓著遲苦,后面被別人抓著,力氣有點大,扯得他小背心都變形了,前面勒著脖子。
奶奶在前面看見了,說了那男孩兒一句,讓他跟上,輕點扯。
男孩兒做了個鬼臉,略略略地吐了吐舌頭。
陶淮南剛才被勒得有點難受,下意識想叫遲苦,想起遲苦總是冷兮兮兇巴巴的,還嫌他笨,于是又咽回去了。
遲苦本質上就是一農村出來的野孩子,他能活到這麼大全憑運氣,沒城里精細養出來的小孩兒那麼多敏感細膩的心思。
陶淮南內心戲演得都快把自己醞釀哭了,遲苦壓根就渾然不知。
晚上陶淮南在自己床上難受,覺得自己太難啦,又沒用。遲苦有時候對他好有時候兇,對他兇的時候陶淮南心里可真難過。
枕巾在手指間輕輕搓著,也不扯著動動了,就這樣細細碎碎地搓,巴不得遲苦在那頭晃晃枕巾。
然而遲苦在床那頭把枕巾往腦袋底下一壓,坦著肚子都快睡著了。
陶淮南自己琢磨好半天,挺著沒去動枕巾,遲苦也就真的一直沒動。
陶淮南好容易睡著了,第二天一睜眼快把昨天那點事兒忘沒了,自己跳下來往遲苦床上摸。一摸摸到個空,遲苦沒在床上。
陶淮南愣了,站在原地蒙了。奶奶去給他們收昨晚洗的衣服了,另外兩個小孩兒還在睡。
遲苦洗漱完回來的時候看見陶淮南站在自己床邊眼睛紅紅的,也愣了下。
陶淮南癟著嘴問:“你干啥去了呀?”
遲苦說:“洗臉。”
天天都是一起洗的,昨天他倆不好了,今天洗臉都沒等排隊,自己先去了。陶淮南眼睛一眨再一睜,一滴大眼淚就要掉。
遲苦都看愣了。
“你不跟我好啦?”陶淮南甕聲甕氣的,聲調軟軟的,“那我下次上課好好學……”
遲苦眨眨眼。
“你咋這樣……”陶淮南揉揉鼻子,想哥哥了,“干什麼呀……”
遲苦站在旁邊,蒙。他看著陶淮南問:“咋了?”
陶淮南去摸他的手,摸到了攥著:“咱倆和好吧?”
遲苦還是一臉茫然的麻木表情,過會兒問他:“沒睡醒?”
陶淮南說:“醒了。”
遲苦搞不明白他,不知道都在說什麼。他問陶淮南:“你還睡不睡?”
陶淮南搖搖頭。
然后被遲苦帶去洗頭洗臉了,太熱了,醒了一腦袋汗。
小孩兒情緒來得快走得快,轉頭就忘干凈,去餐廳吃飯的工夫就嘻嘻哈哈的了。
遲苦現在話比之前多了些,不像從前那樣總像個小啞巴了。
到了這個學期結束他就已經來陶家半年出頭了,變化還算明顯。
現在見了陶曉東知道主動叫“哥”了,盡管看起來還是不太自在。
陶曉東偶爾也逗逗他,看他繃著個小臉有時也掐一把。
放暑假最高興的就是陶淮南,不用上學可太美了吧。學校沒有空調,太熱了。
一天一大杯牛奶又可以有了,陶淮南早晨沾得滿嘴都是奶沫子,遲苦抽了張紙扔給他:“擦嘴。”
“呀你今天咋理我了?”陶淮南沒擦,晃著腳丫,“放假你不都是不理我嗎?”
遲苦沒吭聲,轉頭自己坐著去了。
陶淮南現實小崽,有哥哥了不用再去貼人家冷臉了,不理拉倒,蹲下摟著十爺爺脖子,摸它的毛玩。
陶曉東在自己房間里打電話,說正事兒呢。電話打完出來,看這倆又自己玩自己的,笑了下問:“跟我上班還是你倆在家等我回來?”
遲苦抬頭看了看,陶淮南在另外一邊說:“跟你去。”
“那換衣服。”陶曉東跟遲苦說,“柜里夏遠哥給你倆拿的一堆新衣服,自己挑著穿。”
遲苦點點頭,去了。
陶淮南對衣服沒概念,他一個瞎子,看不見別人衣服,不知道美丑,別人給什麼穿什麼。遲苦給他拿了套新的,自己還是穿了平時穿的舊衣服。
陶淮南不愿意動,喊他哥:“哥幫我穿。”
他哥也不愿意動:“遲苦幫你穿。”
陶淮南很自然地接了句:“他在家不理我呀。”
陶曉東失笑:“那你求求。”
陶淮南原本坐在床上的,這會兒笑著往床上一栽,躺平了彎著眼睛:“求求啦。”
第11章
這哥倆就是故意逗小木頭,逗他笑逗他玩兒。
遲苦看陶淮南那賴了吧唧的樣兒,拿著衣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