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陶曉東沒什麼事,早早就去了學校,在監控室看著教室等。陶淮南在教室坐熱了還叫遲苦,說熱,遲苦疊了張大卷子扔給他讓他自己扇風。監控里只能看見動作聽不到說話。
當時陶淮南慢慢扇著,說的是遲苦晚上咱們一起吃冰。
結果到了晚上,一人捧著一碗冰,坐都不往一起坐。陶淮南在餐桌邊坐,腳底下墊著十爺爺的后背,遲苦在陽臺開著窗戶吃。
一前一后這倆小孩兒態度變得也太多了,陶曉東讓這對塑料朋友給逗得直樂。
陶淮南咬著勺問他笑啥呀,陶曉東說笑你好玩兒。
第10章
陶淮南不知道哥到底笑啥,都笑半天了還在旁邊嗤嗤兒地樂,終于不樂意了,小手拍拍桌子耍賴說:“再笑我要鬧脾氣了!”
陶曉東笑得更厲害,笑完揉揉他小手:“不笑了,快吃吧一會兒化沒了。”
陶淮南腳丫在十爺爺身上踩踩,軟軟的毛觸進他腳趾縫里,軟絨絨的。陶淮南張開腳趾又縮起來,來來回回玩了半天。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來自觸覺上的一些小動作陶淮南會很喜歡,除了聲音以外觸感是他和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了。
他對聲音和觸覺都很敏感,畢竟要把別人對眼睛的依賴都分給聽覺和觸覺。
又過了一段時間后,陶淮南在學校里光聽腳步聲就能聽出是不是遲苦。
體育課上,體育老師手里拿著根盲杖站在一邊,訓練小朋友們如何在盲道上熟練地快速行走。
遲苦不需要學這個,每次到了這節課他就站在一旁發呆。
這是陶淮南最討厭的課,這節課上他需要放開遲苦,一個人拿著盲杖哆哆嗦嗦遲疑地在盲道上試探著點來點去。
陶淮南不喜歡盲杖,一根小小的棍子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安全感。
別的課陶淮南都跟得很好,只有體育課他不行。比起盲杖他更依賴人的手,牽著手他就知道旁邊有人陪著他,要是換成了盲杖,好像這個沒有光明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小小的他自己。
陶淮南手抬得不高,像是不敢讓盲杖的底端離開地面,一直是貼著地面前前后后地小幅度劃。體育老師握著他的手教了幾次,放開之后陶淮南還是走得不好。多數小朋友都能獨立完成,只有陶淮南不能。
他卡在中間別的小朋友就都走不了了,后來體育老師讓他排在最后面,他是隊尾最后一個。
陶淮南低落地站在隊尾,老師讓他自己練習,班級隊伍已經離開他好大一截了。
聲音漸遠,小朋友們快樂來得簡單,邊走邊笑得開心,只有陶淮南是最不開心的那一個。他后來站在原地不動了,太陽好曬人,班級聲音離得太遠了,他開始有點害怕,離開了盲道一只手往前伸著找。
遲苦就離他沒多遠,朝他跑了過去。
陶淮南聽見腳步聲,馬上扔了盲杖,兩只手往前一摟環著遲苦胳膊,就像每次聽見哥哥一樣,是一個擁抱一樣的貼近動作。
“你在哪兒啦?我都聽不見你了。”陶淮南鼻子下面掛著薄薄的小汗珠,一只手抓著遲苦,另外一只抬起來用手背蹭蹭汗。
遲苦被他貼得也熱,皺著眉說:“松開我。”
陶淮南不聽,回嘴道:“松開害怕。”
遲苦甩甩胳膊,把盲杖撿起來塞他手里:“走。”
陶淮南不想接,遲苦非往他手里塞,于是悶聲道:“那咱倆一起走。”
遲苦又不是瞎子,他走什麼盲道。陶淮南扯著他不放,遲苦說:“別人都會了。”
“啊……”陶淮南張張嘴,鼻子底下又掛了層小汗珠,慢慢說,“……就我不會。”
說完這句就不說話了,抿著唇慢慢松了手。
他知道班級里別人都會了,他是班級里最笨的那個,是最膽小的那個。
陶淮南站在原地,臉蛋曬得通紅,大眼睛往下垂著,用盲杖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無意識地輕輕點著。
體育老師見他倆站這都不動,從那邊走了過來,握著陶淮南持盲杖的手,邊教邊帶著他往前走。
陶淮南側了側頭,沒聽見遲苦跟上來的聲音,回過頭慢慢被老師帶著去前面了。
因為這個事,陶淮南一整個下午都悶悶不樂。
體育課下課是排隊回去的,他抓著前面人的衣服,亂糟糟的腳步聲都在一塊兒,他聽不出來前面人是不是遲苦,也不敢碰人家,只能抓著一個衣服邊。
到了教室不知道該往哪走,被人拉著手腕帶到了座位上。
這個是遲苦,聽出來了。
遲苦總是不說話,這次陶淮南嘴也閉得嚴。
陶淮南其實沒那麼介意被嫌棄,體育老師因為他不會走路的事說過他好多次了,陶淮南并不在意。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可沒多麼放在心上。
這次卻真的失落的挺久,一下午都沒回過頭。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被遲苦牽著去餐廳又牽著去操場活動,都始終垂著頭。
遲苦也不知道是粗神經還是就不想理他,跟平時一樣該干什麼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