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震驚之余,我忍不住去看裴雁來的反應。
兩個男人,同性戀人,他的熟識。
在他面前接吻。
裴雁來會怎麼樣?
像他這類人……會怎麼樣?
我死死地盯著裴雁來,一時顧不上別的,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到情緒波動。
但可惜,這人演技臻于化境,我沒有火眼金睛,沒法像X光那樣剝下他精心描畫的皮囊。說我期待看到點什麼,其實也不是。但真的看不出,我又覺得心里沒底。
冷汗從尾椎爬上后頸。
一些這輩子我都不想回憶第二次的場景不聽話地閃現。我打了個寒戰,應激反應短暫地發作幾秒。
可裴雁來甚至還在神態自若地寒暄:“歡迎回國。”
來人笑笑:“不介紹一下?”
裴雁來壓根沒看我:“這位是林小山,鼎潤的員工,我的助理。”
來人朝我伸手,一個簡單的初見禮節。我聽到他說:“郁行野,幸會。”這位郁先生身上的男士香水和裴雁來的截然不同,更厚重,也更辛辣。
“您好。”簡短生疏又客氣,我平復了情緒,最后只吐出這麼兩個字。
或許該更殷勤一點。
但我沒法在裴雁來以外的人面前將自己放低。
郁行野也只是笑笑,沒多說什麼。
冬夜的冷風吹到臉上。
說實話,走出射箭館的大門時,我還在思考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我眼看著裴雁來開了車鎖,徑直坐到那輛性能優越的雷克薩斯里。他降下駕駛座的車窗,我在邊上站著發愣。
“上車吧。”
說完話,車窗升了上去。
現在,我要坐著裴雁來的車,去和裴雁來吃跨年的晚飯。
——盡管飯桌上還有影帝和他的秘密情人。
我猶豫半天,還是咬牙拉開副駕駛的門。但一只腳剛邁進去,裴雁來就掃了我一眼。
很輕、很淡、很溫和,看似不經意,但殺意已經畢現。
……于是我這個助理只能灰溜溜滾進上司的后座。
關上車門,發動機啟動,裴雁來單手把著方向盤,看著后視鏡,把車倒出車位。我在內置鏡里看他的臉,猝不及防對上了視線。
張了張嘴,我是想說什麼的,但又被自己咽了下去。
車子倒出來。
裴雁來沒開口問,我又一次對上他的目光。
這回沒忍住,沒前沒后的,我說,“沒什麼。”
不知道在回答誰的問題。
?阿列夫零
梁心:第七章 里裴狗的對手,和野子哥只是客串/助攻,不寫副cp。
第26章 荒誕末日
“請慢用。祝二位度過愉快的夜晚。”
Rose is a Rose開在萬貿高層,人均四位數的高檔法式餐廳,老板在首都二代圈里知名度很高,半年前和大他一輪的老牌影后登記結婚。
跨年夜人滿為患,連散座謝弈都是提前一個多月訂下的。
而我現在坐在Rose is a Rose的雅間里,大落地窗將首都商貿圈中心的燈火聚在眼前,桌上擺著九零年產市單價三萬人民幣的紅酒,精致的頭盤已經端到面前。
如果我現在拍張照發給謝弈,這哥們兒和我的同事情誼差不多就要完蛋了。
但我沒這個心情。
因為這是張兩人小桌,而我對面坐著的是裴雁來。
晚餐的邀約是臨時起意,郁行野提的。但因為是跨年夜,訂餐太晚,四處都找不到四人的包廂,他秘書就自作主張定了兩桌二人的雅座。
裴雁來說郁行野算是old money,背景在國外,我雖接觸不多,但能看出這位確實有些非同常人的紳士風度。
兩瓶柏圖斯是他做主開的,是表計劃不周的歉意。
環境是很好,但周遭全是夫妻或情侶,只有我和裴雁來相顧無言。
不再多花精力扮演完美上司,也懶得對我冷言冷語露出獠牙,工作之外,不看不問不聽不搭理——在老胡辦公室摔門那件事之后,他似乎終于找到對付我的最佳方案。
我不想慘烈地給這一年收尾,摸不清裴雁來的態度,只敢用不痛不癢地話題打破僵局。
“李陽鳴的無罪判決沒能服眾,污點一時半刻洗不干凈。我聽說,今天一早網約車平臺解除了和他的勞動合同。”
裴雁來的頭盤是帕爾馬蜜瓜火腿。
他從前吃飯就很快,現在也沒慢到哪兒去。我的法式焗蝸牛進度沒過半,他盤子都空了。
侍應生撤下去,很快又端上來一份清湯,是經典的Consomme。
高湯在燈下色澤瑩潤,裴雁來卻淺嘗輒止。
“意料之內。”
我以為還有下文,但他顯然沒有繼續的意思。
硬著頭皮,我接道:“李陽鳴老婆過勞還在住院,女兒明年上大學,經濟壓力本來就大。現在沒落井就下石,他老東家實在不地道。”
裴雁來不置可否:“明哲保身而已,李陽鳴只是替罪羊。”
我沒明白:“什麼?”
沒招手,侍應生就主動撤掉湯類,上了副菜,柏圖斯的紅葡萄酒倒入玻璃杯。
裴雁來淺嘗一口:“早就有輿論在鋪路了,動靜其實并不小。”
我意識到他想說的是什麼:“你是說錢響的微博?……我看到了。”
一篇以李陽鳴案為例的司法公正困境與博弈理論分析,洋洋灑灑四千字,發布至今剛過二十四小時,轉發量已經超過三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