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峰疑惑:“沒有。怎麼這麼說?”
“那你倆一起拍最美畢業照?”殷崇好笑道,“公眾號一發出來點擊量都爆了,現在全校都公認你倆是一對。”
祁峰根本不關注什麼公眾號,還沒領會過來:“是微微的那個藝術團團長喊我拍,我就去拍了。”
“所以你對麥璇一點意思沒有?”
“沒有。”祁峰說,“為什麼總是這麼問?”
那當然是因為人家追你追得人盡皆知啊,你的腦子里是只有你弟嗎?殷崇心想真是位絕無僅有的好哥哥,我倒要看看你什麼時候能領會過來。
畢業后,大家都走了。只有殷崇留下繼續和祁峰一起念研究生,等著暑假過后搬去研究生宿舍。大家一起吃了頓散伙飯,宋承雙喝得鉆進桌子底下,其他室友也喝多了,最后是祁峰和殷崇一個一個給拖回寢室的。后半夜一寢室殺豬般的鼾聲此起彼伏,祁峰和殷崇實在扛不住,爬到宿舍樓天臺上坐著吹風。
他們當時在討論一個問題。殷崇感嘆大學四年匆匆過去,青春里最美好的年華已經徹底結束了】。而祁峰對“青春時光”、“珍貴年華”這種感性的概念都不敏感,在他看來,人在每一個階段都有不同的義務和責任,只是這樣而已。
“你就沒感覺到隨著時間的流逝,你在失去很多東西嗎?”殷崇說。
祁峰答:“失去和得到是矛盾的一組,遵循萬物守恒定律,在任何時間段都在發生。”
殷崇:“那我問你,你能失去你弟不。”
祁峰噎一下,訥訥地,“這跟我弟有什麼關系。”
“你不是守恒嗎。”殷崇壞笑,“那總有一天你會失去你弟,換你得到一個媳婦,是這個邏輯吧。
”
“你這個邏輯對應關系有問題。”祁峰說,“而且為什麼要用微微舉例?”
殷崇說,“因為我覺得你最在乎的就是他啊。談到你最在乎的人的時候,你還能淡定地說失去和得到遵循萬物守恒定律嗎?”
祁峰怔怔看著夜空,靠在水泥墻上。
他不能。
暑假祁峰回家了一趟。晚上彭玲做了一大桌菜,一家人久違坐一塊吃飯。祁高榮與祁峰聊起未來的打算,祁峰說想讀博,然后試試留校任教。
祁高榮說:“那就好好努力,爭取留在申市。”
如果到時祁峰想留校任教,自然要在申市落戶買房,可夫妻倆實在對申市的房價望而生畏,恐怕把這輩子的積蓄都拿出來都湊不起一個首付。
彭玲還是很樂觀的:“爸媽想想辦法,說什麼也要給你湊套婚房出來。現在娶媳婦可不容易,沒個房子,就是人女孩愿意嫁,女孩家里都不許。”
祁峰端著碗埋頭吃飯,過會兒放下碗,說:“爸,媽,我不想娶媳婦。”
彭玲瞪他:“那你想做什麼?一輩子搞科研?”
祁峰不吭聲。祁高榮說:“怎麼突然這麼說?是怕沒女孩子看得上你?”
“瞎說什麼呢,不曉得多少女孩喜歡我家阿峰。”
祁峰說:“我就是......不想娶。我可能不會結婚,爸,媽......對不起。”
祁高榮一臉疑惑看著他,彭玲卻已經有些生氣了,提高嗓門問:“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一輩子一個人過了?”
祁峰又不說話了。彭玲教訓他:“你是讀書讀呆了還是怎麼的?人一輩子那麼長,你一個人怎麼過?你老了怎麼辦?孤獨終老?小孩也不要了?”
彭玲越說越生氣:“你小子是不是認識些奇奇怪怪的人,被一些洋思想洗腦了?別以為你媽不知道,現在好多人都想搞什麼丁克家族、宣傳不婚不育,你真以為這種生活方式是好的?媽跟你說,你要是到了年齡連個家都沒有,沒有牽掛沒有奔頭,你以為你活著有什麼意思?”
祁峰被訓得一聲不敢吭,祁高榮在一旁說好了好了,讓彭玲別再多說。兩個大人臉色都有點不好,祁峰就沒再繼續聊這個話題。
第一次試探算是徹底失敗。
祁峰回到學校后才聽說云見微要出國交換的事。這段日子里他弟對他的態度可謂非常冷淡,雖然發消息都會回復,但都簡潔到沒有任何多余的字。電話也幾乎沒打,見面更是完全見不到——雖然后來才知道他弟在上雅思的封閉培訓班。
他像一個在沙漠里迷路的昆蟲,不知該走向何方,只能傻傻埋在沙子里,日復一日地被太陽炙烤,沒有水源,很快就要死掉了。他弟不愿見他,也不與他交流,與從前那個蹦蹦跳跳圍著自己鬧的小孩漸行漸遠。
有時祁峰會想,一個人怎麼可以擁有兩種如此截然不同的態度。是因為從前喜歡,如今已再也不喜歡了嗎?
那感覺就像一只蝴蝶短暫地在指尖停留片刻,就輕輕地飛走了。
九月一開學,由于格外受到導師的喜愛和重視,祁峰甫一正式入師門就被委派重要任務,帶隊準備兩個月后的國際學術研討會會上發言。屆時國內外專業圈內各領域大拿與專家均會到場,分享專業領域各項最新研究成果,舉辦學術沙龍。而祁峰會作為導師的發言人,上臺進行發言和成果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