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好窗簾轉過身,幫沈庭未把被子往下拉了些,抬眼時無意撞上病房門外那張粉黛未施卻不掩風情的臉。
連訣的眼神在對方不斷窺探的眼神里愈發凜冽,冷得瘆人,他克制著自己由心而生地憤怒,動作盡可能輕柔地將沈庭未的手臂從被子下拿出來,這才起身朝門口走去。
余曼隔著病房門上的玻璃看著床上躺著的沈庭未。盡管她已經在照片里看過幾次了,但在親眼看到那床被子下微隆起的孕肚,還是覺得很奇妙。
第一次從陳褚連那里看到連訣養了個懷孕的情人時,余曼心中并沒有太大的觸動,只是想到連訣曾帶男人回陳家鬧出的動靜,對他把搞大別人肚子這個極不符合公序良俗的行為頗有微詞——她曾經認為連訣不會是這樣的人。
提醒他注意陳旭,也不過是出于她對陳褚連在知曉陳旭要有動作卻仍坐視不理的行為感到不滿。
直到兩周以前,她從陳褚連書房看到了那個清秀的男人懷孕的事,看到照片那刻她幾乎呆了,然后匆匆將照片與資料放回原處,回到房間怔愣。
她沒見過這樣的事,但這件事卻切實地在身邊發生了。
她有一瞬間想要質問陳褚連為何要收集這些信息,是否真的要置連訣于死地,卻在當晚走向陳褚連的書房時,聽到他與人通話,花了高價將對方手里的待發的勁爆新聞壓了下去。
她這才知道,陳褚連記恨連訣是真,想讓連訣坐牢也是真,對連訣的欣賞與失望同樣是真。
但不至于到要靠傷害外人來平憤。
她還記得陳旭最后一次從陳家罵罵咧咧地離開,嘴里叫囂著:“到現在你還在護著他,他不過就是陳家養的一條狗罷了。”
陳褚連站在二樓冷聲對他說:“那也要看是誰養的狗。”
陳旭甩下一句“那就等著看吧”,之后念著“也不知道誰才是陳家的人,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該去看看腦子的人是你吧”便摔門離去了。
接著就是那場源于陳旭惱羞成怒而造成的車禍。
得知車禍后,余曼的手都在抖,她第一次和陳褚連正面發生沖突,是質問他知不知道陳旭的動作,陳褚連給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在這一刻從對他的不滿徹底轉變成了失望,她實在不能接受與自己同床共枕許多年的男人有如此冷漠與視人命為草木的一面,而陳褚連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我已經救過他一次了,還要怎麼樣?”
在她決定離開前,愧疚驅使著她來到這里,她想確定一下沉庭未的狀況,也想為肚子里的孩子積點德——他親爹敗出去的德。
連訣打開門,用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面色發寒:“你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他。”余曼明顯底氣不足,她往后稍退了幾步,問,“他還好嗎?寶寶呢,都還好嗎?”
連訣意味不明地輕嗤了一聲,將門帶上,才冷聲說:“拜你們所賜,還沒死。”
余曼沉默了一會兒,跟他說了對不起,又出于私心,不愿意讓連訣將所有的責任歸結于丈夫身上,刻意隱藏了部分真相,只告知他:“是陳旭做的。
”
連訣毫無意外,臉上也沒有展露出任何波瀾,冷淡地將茅鋒重新指回她刻意回避的人:“陳褚連知道了?”
余曼被他問得心里一慌,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了聲:“……啊。”
在對上連訣的眼神時,她才意識到連訣所說的“知道”并不是指那場車禍,而是指沈庭未現在的狀況。因此她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她被連訣一言不發地盯得心里發毛,硬著頭皮說:“但是你放心,陳褚連不會找你的麻煩,你也清楚的……陳褚連不是那樣的人。”她的聲音越說越輕,仿佛快要跟著空氣里漂浮的塵埃散了,停了片刻,才接著說,“陳旭出了那樣的意外,他之前造的孽牽扯了家里不少產業,現在整個陳家已經亂套了,陳褚連不可能再有精力來對付你,他也不會……畢竟你們相處了這麼多年,他對你下不了狠手的。”
她在說這些話的期間,連訣始終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她抬起眼,看到連訣的目光虛虛地落在病房門上的玻璃窗中。
待她說完了話,連訣才收回眼,態度和語氣都是一如既往地疏離:“還有事嗎?”
余曼從他身側看向病房,目光還沒在床上那人身上落實,連訣已經生硬地擋住了她的視線。
余曼只好收回眼,她看著連訣,說:“我要走了。”
連訣沒問去哪兒,甚至沒有回話,余曼好像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應,自顧自地說:“我查了天氣預報,后天是個不錯的天氣……適合開啟新生活。”
連訣對她的新生活或是舊生活并不感興趣,只是出于對孕婦的尊重以及自身修養,站著沒動,等她把話說完。
余曼走之前猶豫了很久,最終從包里掏出一支口紅,在紙巾上寫了一串號碼,塞進連訣手里,說如果實在放心不下可以聯系她,她在國外有處住址非常適合養胎,陳褚連肯定找不到,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把沈庭未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