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庭未的腦袋在他肩膀上輕輕動了一下,嘴唇似乎也動了一下。
出于他現在懷著身孕,連訣難得地耐心,等他醒來。卻半天不見他再動。連訣只好再看向他,想知道他怎麼能在車上睡這麼熟。
沈庭未的嘴巴微張著,睡相很呆,連訣原本考慮要不要伸手推他,卻無端注意到他垂著的睫毛上沾了個很小的白點。連訣的視力不是特別好,他瞇起眼睛看了一下,感覺像是什麼布料上帶下的棉絮,可能是穿衣服的時候落上去的。
連訣看了他一會兒,意外地沒聯想到‘不修邊幅’之類的貶義詞,只覺得沈庭未真的有點笨。
他幾乎是下意識抬起手,想幫他把那點棉絮弄掉,沈庭未卻在這時睜開眼睛。
連訣與他睡意未褪的,還帶有幾分迷蒙的眸子對視了幾秒,抬了一半的手收回去,也坐正了身體,淡聲道:“到了。”
沈庭未一睜眼就撞上了連訣微瞇著的專注的眼睛,有片刻發愣,才反應過來他正靠在連訣肩上,雙眼一下清明了許多,慌忙坐直了。
沒等他想到要說點什麼,連訣已經兀自推開車門下了車。
沈庭未抬手蹭了蹭被連訣體溫捂熱的側臉,輕輕吐了口氣,才趕緊下車跟上去。
到了房子里,沈庭未對他說:“不好意思連先生,我睡著了。”
連訣“嗯”了一聲,沒有停下來跟他說話的意思,徑直上了二樓。
沈庭未站在樓下,有點懊惱自己怎麼這麼能睡,又懊惱自己睡就睡了,還把人家當枕頭靠著睡了一路。
他看著連訣頭也不回地上樓的背影,心想連訣是不是生氣了。
連訣剛上到二樓,就嗅到了空氣里夾雜的淡淡清香。
知道他不喜歡亂七八糟的味道,平時家里打掃的阿姨很少會在家里弄一些帶有氣味的清新劑。他不清楚沈庭未的生活習慣,其實也對這股味道提不上反感,只是想到這味道里可能含有化學成分,準備等下告訴沈庭未不要再使用了。
越往臥室走,這股味道愈發明顯起來,連訣走到房門口時,腳步頓了頓,從他臥室門邊的立柜上拿起一只并不是十分顯眼的青瓷花瓶。
花瓶里插了幾支干枯的茉莉,花瓣都皺巴巴地蜷曲在一起,幾片泛黃的花葉也蔫著,但湊近了,那股沁脾的清香便從花蕊中散出來。
花雖然敗了,卻為這間空曠的房子增添了股蓬勃鮮活的氣息。
連訣將花瓶放回原處,又注意到柜子上鋪著的白色桌毯,手工編織的花紋很細致也很整齊,旁邊垂下絨絨的穗子。并不是他或者林琛等人會選擇的款式。
他忽然感覺沈庭未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笨了,更像是很擅于打理生活的人。
他回到房間里,洗了個澡,又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整理好自己后下了樓。
客廳的電視開著,正在播放一部很老的愛情片,連訣曾經去陳家的時候,幾次看到余曼抱著小狗坐在沙發上看這部劇。
沈庭未已經開始準備午餐了,步調輕快地在餐臺前移動,嘴里小聲哼著電視里正在播放的影視劇插曲。
廚臺上整齊地擺放著幾個顏色鮮艷的盤子,碼好了處理過的食材,火上燉了湯,飄出的濃郁香味彌漫在整片空間里。
沈庭未沒留意連訣下樓,背對著他將另一邊燃氣灶打開,往平底鍋里放入一勺橄欖油,等待油熱的期間轉身去拿切好的胡蘿卜丁,才注意到站在樓梯口的連訣。
連訣換了身沒那麼正式的衣服,頭發也簡單地打理過,但沒像平時那樣梳起來。熨帖合身的黑色襯衫襯托出他挺拔的身形,扣子沒系到領口,倒是讓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般的肅冷減少了幾分。
沈庭未很少見到連訣這樣打扮,一時晃神,才發覺連訣也在看著他。
餐廚區域的采光實在很好,午時充沛的陽光從整面的玻璃墻上均勻地鋪灑進來,沈庭未柔順的頭發被染成看起來溫暖的金色。
房子很大,冷氣開得不是很低,氣溫正處于讓人不會感覺太涼又剛好能感受到陽光的溫度。
火上的油慢慢熱起來,低低地發出滋滋響聲,電視里的影視劇播放到了男女主角久別重逢的場景,你儂我儂的臺詞生硬地融入進眼前的這個場景,卻又恰到好處地將種種匯聚在一起,交織出一場連訣幾乎未曾體會過的煙火氣。
沈庭未還記掛著惹到連訣生氣的事,用剛剛想好的辦法試圖彌補。
他眨了眨眼,望向連訣。
從來沒有向連訣發出過共餐的邀請,沈庭未為了抑制緊張而輕輕地彎了一下眼睛,笑著問他:“我在做午餐,你要不要留下一起吃?”
連訣沒有說話,隔著客廳與餐廚區用吧臺打出的隔斷,有些恍惚地看著沈庭未那雙盈著光,仿佛寫滿期待的眼睛。
大概是他太久沒有回答,沈庭未只好又叫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