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未偏耳過去聽他說話,卻沒等到他的聲音,那陣熱氣便離開了他的耳朵。
沈庭未的耳朵被燙得有些紅,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訣應該只是想制造兩人親密耳語的假象。
“連訣。”剛剛那群人中走過來一個男人,端著香檳杯輕輕搖晃,話是沖著連訣,眼睛卻是盯著沈庭未,挑了挑眉,“帶了人?不介紹一下?”
連訣抬眼看了看他,冷淡地回了一句“嗯”。
男人仍在饒有興致地等待著他的回答,半天才遲鈍地意識到,連訣已經在上一秒單方面停止了與他的對話。
雖說他與連訣一向不對付,但這樣直白的無視還是第一次,對他而言無非是一種莫大的侮辱,于是眼神肉眼可見地陰鷙起來。
半晌后,咬緊的槽牙稍松,他的表情也慢慢轉變為先前那種不太友好的笑。
要說在他們平時所接觸到的圈子里,性取向這玩意兒是最不稀奇的。有錢人往往玩膩了平時里的東西,就愛往獵奇的方向去,睡女人或是男人,亦或是別的什麼都不是什麼稀罕事,也沒人關心,但帶回家可就不一樣了。
“你還真是大膽。”他說,“家宴也敢帶這種不三不四的人回來。”
這句“不三不四的人”讓沈庭未微微蹙了蹙眉。
男人饒有興致地抱臂看著兩人,用一種極其欠揍的語氣說:“哦也對,多你一個是多,多兩個也是多,沒差。”
這話刻意到連沈庭未都察覺出不對勁來。他下意識轉頭去看連訣,正巧看到連訣極不明顯地笑了一下。
正疑惑著,連訣已經恢復回那張沒有太多表情的臉,繼而轉過頭看向沈庭未:“要吃點心嗎?”
“不……”沈庭未說。
連訣從餐盤里拿起一塊用油紙包裹的茶糕,漫不經心地拆開:“嘗嘗吧,別的地方可吃不到這麼正宗的茶糕。”
沈庭未被迫接過,說了聲“謝謝“。
男人一拳打進棉花里的滋味實在憋屈,瞪著連訣看了半天,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連訣拿起一塊帕子慢慢擦著手指:“不吃就丟了。”
沈庭未:“……”
陳寧雪站在二樓,從一開始就注意到樓下挽手密語的兩人,面色愈寒。
連訣似乎早有察覺,抬頭便對上了她的目光,沖她舉杯。
“寧雪,待在樓上干嘛?”倒是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陳寧雪從小識禮數,熟知待客之道,自然不可能讓客人在樓下等著。
下樓與眾人打了招呼,她取了兩支香檳走過來,遠遠叫道:“哥。”
雖說從上次的辦卡事件沈庭未就知道連訣與陳寧雪是認識的,但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有適當的理由問連訣,今日突然在這里碰上,不免有些驚訝。更多的是驚喜——在這個完全陌生和缺乏‘善意’的環境里,遇到眼熟的人總歸是讓他心里開心的。
他松開連訣的手臂,對陳寧雪笑了:“陳小姐?”
陳寧雪在兩人面前站定,她挺直脊背,昂首,一襲白色燕尾禮服將她襯托得宛如一只高貴的白天鵝。
她將手中一支香檳遞給沈庭未,舉手投足間維持著大家閨秀該有的優雅,臉色卻異常難看:“你倒是有本事。”
她對沈庭未說。
她無緣無故的惡意讓沈庭未血液頓涼,伸手去接香檳的手頓在半空,怔了怔,才問:“什麼?”
連訣從陳寧雪手中接過香檳,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甚至連一句搪塞她一句“他酒精過敏”或是“身體不舒服”都沒有。
“我妹妹,寧雪。”連訣重新將沈庭未攬回身邊,多余而公式化地向兩位介紹彼此,“沈庭未,你見過的。”
陳寧雪垂眼看著連訣的動作,面色更冷,抿了抿唇,問:“你是在羞辱我嗎?”
連訣不富感情地笑笑:“怎麼這麼問?”
“連訣。”陳寧雪叫他的名字,抬起頭,泛紅的眼睛死盯著連訣,妄想從他臉上看出哪怕一點憐惜,“你但凡顧及一點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都不會在今天把他帶過來。”
她明顯極力壓抑著情緒,但還是放低了聲音,幾乎示弱地說:“你明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連訣的笑意淡了,把玩著自己手上的戒指,含糊其詞地說:“嗯?”
陳寧雪深深地看了連訣一眼,放下酒杯,轉身上了樓。
沈庭未潛意識里感知到危險——這場所謂的‘家宴’顯然不僅僅只是家宴這麼簡單。而他也絕不僅僅只是作為連訣的家屬,陪同參加一場家宴這麼容易。
廳堂的水晶吊燈亮得晃眼,遠處的富家少爺小姐一副等戲的模樣讓沈庭未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沈庭未再三糾結,還是問出了口:“今天我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訂婚。”連訣很好心地解釋。
沈庭未問:“誰?”
連訣說:“我。”
連訣的語氣平靜地實在像是事不關己,讓沈庭未驚了一下,但很快,他似乎明白了連訣將自己帶來的用意。
“所以需要我配合你做什麼嗎?”沈庭未忐忑地看向連訣。
“待著。”連訣說,“待在我旁邊。”
沈庭未重新挽上他的手臂:“好。”
第30章
“咚咚咚——”
拐杖在地板上敲出的悶響叫停了樓下的喧鬧,沈庭未跟隨眾人抬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