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康童。”
陳褚連沒搭話,還看著他,康童稍稍掩住心理那點失落,重新跟陳褚連說:“先生好,我叫康童。”
陳褚連這才笑了:“男孩子嘛,是該大方點,雖然年紀還小,但也別什麼都躲在大人后面。”
康童點點頭:“謝謝陳先生,我知道了。”
陳褚連笑著拍了拍康童的手,跟連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他們閑聊的內容都是康童聽不懂的醫療術語,他在旁邊低著頭,也不吭聲也不鬧,安靜地聽大人說話。但時間久了未免無趣,康童看了眼剛才陳先生給自己的開心果,伸手攏了過來。
因為沒有口袋,康童只好先把手里的一大把開心果放在并攏的腿上,慢慢剝著殼。
剝了幾顆開心果,康童無意間見陳褚連往他這里看,愣了一下,抬起頭,把手里剛剝好的開心果遞給他:“先生,您要吃嗎?”
陳褚連搖了搖頭,輕輕地笑了:“孩子倒是懂事。”
康童有點不好意思了,紅著臉埋下頭,陳褚連收回眼,淡淡地看了看連訣,嘆了口氣:
“懂事歸懂事……但還是不如生個親的,可惜了。”
康童手上剛剝開的開心果倏地掉在地上,陳褚連眉頭細微地蹙了起來。
連訣神色不變,微微笑了一下,沒說話,安靜地攏過康童的肩膀,再招來傭人把掉在地上的開心果清理掉。這動作雖然不算什麼,但康童內心不安似乎就此被撫平了,他眨了眨眼,用力忍住想哭的酸楚。
一時沒人說話,沉默得有些不正常。
“寧雪后天回國,她和你說了嗎?”陳褚連忽然說。
連訣頓了一下,說:“嗯。
我后天過去接她。”
陳褚連臉上總算帶進了一點笑意,搖搖頭:“合著你們都已經商量好了,那她去麻煩你,我也不用再管啦。”
連訣點點頭:“您言重了,不麻煩。”
之后留在陳褚連處用晚餐,幾人入座后,有個漂亮的阿姨從樓上下來,撫著陳褚連的肩,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小訣來了?”女人先和連訣招呼了一聲,看到康童的時候眼睛彎起來,笑得很溫柔,“童童?是叫童童吧?”
康童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只好點點頭,然后求助般地看向連訣。
“陳太太。”連訣說。
“陳太太好。”康童很快學道。
女人不高興地瞪了連訣一眼:“亂教,叫什麼太太,童童叫阿姨。”
康童遲疑了一下,還沒開口,陳褚連皺著眉低聲呵斥:“你才是亂教,亂了輩分。”
“有什麼輩分?”女人若無其事地把散在耳鬢的卷發撩到耳后去,還看著康童笑,“童童想叫什麼都行,不用理他們。”
從小寄人籬下,他敏銳地意識到這家人的關系似乎并不簡單。康童不敢說話了,禮貌地點點頭,但再沒敢把腦袋抬起來,只能裝作什麼也不懂地繼續吃飯。
在家的時候,阿姨為了照顧他,多數時候是做中餐。但陳褚連家的晚餐不太一樣,做的都是西式餐點,光是酒杯就擺了一排,三副餐具從內到外排開,輝煌的燈光罩在雪亮的餐具上,晃得他不知所措。
康童不太會用刀叉,切牛排的時候金屬的餐刀劃在瓷盤上的聲音有些刺耳。
陳褚連抿了口酒,忽略了這聲音,轉頭問連訣:“小孩多大了?”
“十歲了。
”連訣說。
康童在心里默默地補充,還沒過十歲生日。
陳褚連把酒杯放下,語氣不變,掃過來的眼神卻帶著家長特有的不滿:“這麼大了怎麼連個飯都不會吃?”
康童嚇了一跳,手里的刀叉掉在桌子上,碰撞出突兀的聲響。
餐桌周圍驀地安靜下來。
康童無措地低下頭,視線余光留意到連訣手臂上的肌肉繃緊了些,頓時更慌張了,兩只手立刻從餐桌上放下來,輕輕吸了吸鼻子。
到底是陳褚連旁邊的女人先看不下去了:“吃飯就吃飯,嚇唬小孩子做什麼。”
連訣的聲音也比先前冷了些:“我最近比較忙,沒抽出時間教他。吃飯吧。”
康童沒敢再去碰刀叉,兩只手在桌下緊緊絞著桌布邊緣垂下的穗子,擔心自己再給連訣丟臉,淚在眼眶里噙著,也沒敢掉出一滴來。
他很小聲地抽了下鼻子,試圖把眼淚憋回去,旁邊遞來一張餐巾紙。
他甕聲說:“爸爸,我沒有哭呀。”
連訣沒說話,把紙巾放在他腿上,收回手。康童眨了眨眼睛,趁沒人注意他,拿紙巾在眼睛上按了一下。還沒抬起頭,看到連訣把什麼東西放在他面前。
“吃飯。”連訣接過他手上用過的餐巾紙丟進旁邊的垃圾桶里。
康童看著面前切好的牛排,抬起頭想說謝謝,連訣已經轉過頭繼續和陳褚連說話了。
吃完晚飯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連訣跟陳褚連去樓上書房談工作,留康童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調到新聞臺,播的都是國家大事,他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但不敢調去少兒頻道,更不敢到處跑,只得縮手縮腳硬著頭皮繼續發呆。
突然腳邊癢癢的,康童低頭去看,是一只很小的白色博美犬,正叼著他腳上的拖鞋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