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曉星比他倆低調得多,簡單的樹脂眼鏡,還是蓬蓬的卷毛, 作為公司中臺部門的主管, 一張娃娃臉略顯稚嫩。
“我說, ”夏可拿胳膊肘頂黃百兩的肋條, “總部派個副總下來,什麼意思?”
黃百兩戴上眼鏡, 從纖細的金絲邊下覷著他:“你再使點勁兒,我肋骨斷了。”
“你這麼脆, ”夏可懟他,“上次我整個人撞你懷里,怎麼沒把你撞死?”
來曉星皺眉頭:“你撲他懷里干什麼?”
“誰撲他, 我是撞的, 上禮拜下雨那天……”
“放心,”黃百兩告訴來曉星,“我看不上他。”
“我還看不上你呢,”夏可嗤之以鼻, “什麼時候你有老板那胸……”說到匡正,他不貧了,“咱們這形勢一片大好,總部突然空降個副總,別有什麼幺蛾子吧?”
“十有八九,”汪有誠從后頭上來,經典的藏藍色西裝,純白襯衫,鍍金領帶夾,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夾著一支煙,吸上一口,“恐怕來者不善。”
他這麼說,三個人都靜了。
“姓馮這個,老丈人是總行的董事,”汪有誠的臉少有地白,妖精似的不見血色,“之前在香港分行干,去年剛回來,這就升執行副總了。”
他在萬融管人事,按理說匡正應該把hr交給他,但因為段釗是副總人選,藝術品投資那攤又離不開他,汪有誠就成了客戶部門的主管。
“這麼牛逼嗎,”夏可咋舌,“那可不好斗……”
正說著,段釗從辦公室出來,束腰西裝窄領帶,擦過他們往外走,黃百兩叫住他:“金刀,干什麼去?”
段釗懶洋洋的:“見人、賠笑、搞錢。”
“總行來人,你不在不好吧?”
“我管他來人還是來鬼,”段釗哼笑,“來給老板找不痛快,我還給他臉?”
他是故意放鴿子的,段老爺子去世后,三房分著的實惠最多,段釗手里捏著七八家上市公司,真不用給一個執行副總面子。
他前腳走,匡正后腳從樓上下來,黑西裝配翡翠領針,領帶結在喉間高高拱起,一打眼:“金刀呢?”
沒等夏可幾個編瞎話,汪有誠答:“蘇嘉德秋季那個項目,他去對接。”
匡正點個頭,沒多說,不一會兒馮寬到了,單海儔親自帶著來的,還有兩個辦事的小hr,匡正很有風度,上去握了手,回身介紹自己這班兵。
他這伙人是真絕,黃百兩頭一個,不微笑不握手,硬邦邦來一句:“馮總好。”
夏可更倔,挺著腰背著手,只點了個頭。
來曉星不是有意為難人,他是天然呆,剛畢業的大學生似的,弱弱揮了揮手。
馮寬的臉色難看透了,他知道匡正的地盤不好進,但沒想到連中層都敢給他下馬威,這時汪有誠夾著煙伸手過來,溫和地笑笑,把“總”字省了,直接叫:“老馮。”
一次尷尬的到任,黃百兩他們領馮寬上二樓會議室,匡正陪著單海儔在后頭,單獨乘小電梯。
“為什麼是馮寬?”匡正問。
單海儔冷淡:“哪那麼多為什麼。”
“馮寬和我關系不錯,上頭沒人知道這個。”
“對,”單海儔瞥向他,“我挑的他。”
為什麼,匡正盯住他,目光強硬。
“因為他弄不過你。”單海儔捋了捋領帶。
匡正挑眉:“你們萬融沒人弄得過我。”
“你們”萬融,單海儔笑了:“論業務,是沒人弄得過你。”
匡正正要說話,“可比陰險,”單海儔斂去笑容,“你還嫩。”
這時電梯到了,單海儔跨出去:“馮寬這個人,至少不玩陰的。
”
大會議室里,單海儔帶著馮寬坐一邊,匡正和他的人坐另一邊,hr簡單介紹了馮寬的履歷,單海儔開始傳達總行的精神。夏可他們百無聊賴地聽著,當聽到“萬融臻匯不是某個人的私銀,而是萬融的私銀”時,大伙變了臉色,但沒來得及反應,只有汪有誠從座位上起身,晃著手機說:“我接個電話。”
他穿過屋子走出去,而他的手機屏,自始至終都黑著。
他明確表達了對總行的不滿,他曾經就在那個權力的中心,被一腳踹下來,是匡正接著他,讓他不至于臉著地,摔得他媽都不認識。
會后,一眾人把單海儔送走,馮寬沒著沒落,不去自己的辦公室,賴在匡正屋里發牢騷:“老弟,我他媽有什麼辦法,我也是受害者!”
匡正坐在他對面,翹著二郎腿。
“我在總行干得好好的,你以為我愿意來?”馮寬叫屈,“我老丈人在萬融排第六,我就是屁都不干,躺著也躺成執行副總了!”
他說的沒錯,匡正的不滿不是沖他。
“要不是老單沒完沒了找我談,我能到你這兒受這個氣?”
說來奇怪,匡正忽然想起,他剛干出點兒名堂的時候,給白寅午打過一個電話,那時他說,老白你等我,萬融臻匯是我們倆的。
當時白寅午說什麼來著?他說,kendrick你還年輕,很多事情看不透。當時匡正不信他的邪,現在信了,他確實年輕,沒看透這個卑鄙的世界。
他一直不說話,馮寬有點瘆得慌:“我沒辦法,你有辦法嗎?老白都沒辦法,他現在還在醫院躺著!”
匡正從沙發上起來,馮寬的視線追著他,看他脫了西裝,打開酒柜,拿出一對漂亮的海波杯,回身問:“百齡壇和白州,你喝哪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汪有誠的手機放在辦公桌上,靜音,但一直在震,全是短信,沒完沒了,每天都要來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