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正蹙眉翻了個身,理智告訴他要忍, 就像股價仍然在高位,還不到抄底的時候,情感和欲望卻在鼓動他,讓他不顧一切, 去鋌而走險,去得到。
他搞了十年金融,眼光是有的,耐性也有,可寶綻對他的誘惑要比幾百上千萬的數字大得多,他感覺懸崖就在腳下,隨時要跳下去。
這一晚,寶綻洗了臉刷了牙,匡正卻邋遢著睡了,第二天早上起來,他頂著一對發青的眼圈,憤憤地對著鏡子揉眼霜。
寶綻在樓下喊:“哥,吃飯了!”
那嗓子是真亮,穿過大半個房子透上來,匡正挑了挑眉,沒理他。
“吃飯了哥!”寶綻繼續喊,反正也不費勁兒,“剛出鍋的小包子啊哥!白白嫩嫩的小包子!你最喜歡的那種一個肉丸的包子啊!”
匡正笑了,繃著嘴角開始抓頭發。
“快點啊哥!”寶綻堅持不懈,“你的寶貝弟弟好餓啊!”
聽他餓了,匡正匆匆洗了把手,沒好氣地吼了一聲:“來了!”
他拎著今天要穿的西裝走下去,見寶綻背對著他坐在餐桌邊,一手勺子一手筷子,那個蓄勢待發的架勢,好像匡正一到戰場,他就要風卷殘云。
果然,匡正一坐下,寶綻就開始扒粥,包子是昨天生鮮包裹里帶的,限量新品,豬肉鮮蝦馬蹄餡,只有四個,寶綻撥過來一個,給匡正留了仨。
“喂喂喂,”匡正看他那個小豬似的吃相,直皺眉頭,“慢點吃,噎著!”
“來不及喏……”寶綻鼓著腮幫子,覺睡得好,皮膚溜光水滑,“你也快點!”
匡正夾起包子,慢條斯理地咬一口,覺得味道不太夠,起身要去調醬料,寶綻一把抓住他的老頭衫:“別講究了,”他急,“剛才韓哥……韓文山來電話,說晚上要帶幾個朋友來如意洲,讓我好好準備,我這爭分奪秒呢!”
又是韓文山,匡正現在對這名字很逆反:“一大早打什麼電話,”叮地一聲,他把碟子撂回桌上,“不急,你慢慢吃,一會兒哥給你飆到一百八。”
“還飆什麼啊,”寶綻垮著臉,“你本兒都沒了。”
對,匡正反應過來,駕照還扣著:“我為了你真是,”他搖頭,“命都不要了。”
“嘿嘿,”寶綻傻樂,兩腿在桌子底下夾住他的腳,蹭了蹭,“我都記著呢,以后報答你!”
匡正瞧他一眼,眼里帶笑,沒再說什麼。
兩個人倉促吃了一口,穿上全套行頭出門,邁巴赫準時等在外頭,司機小郝給寶綻開了門,返身上車,一腳油沖到市內,生生堵在了二環上,磨蹭了快一個小時才到如意洲,把寶綻放下,朝涌云路駛去。
寶綻上樓召集大伙,把韓文山的事一說,全團都很重視,韓文山對他們關照,人家帶朋友來聽戲,如意洲當然給足面子。
眾人商量了幾個方案,最后還是決定用上次査團長來打前站時的配置,陳柔恩的《打龍袍》開場,薩爽的《雁翎甲》接上,隨后是應笑儂的《霸王別姬》,最后寶綻來一段《定軍山》,強勢收尾。
戲碼定好,大家心里有了底,該干嘛干嘛,應笑儂回自己的屋,拿著小刷子刷虞姬的水鉆頭面,刷著刷著想起來,時闊亭那手就噴了一回藥,也不知道今晚行不行,放下頭面,他拿上紅藥去敲隔壁的門。
屋里沒人,側耳聽了聽,也沒聽到胡琴聲,他覺著奇怪,轉身上樓,晚上有戲,那家伙眼下最可能待的地方就是三樓排練廳。
果然,時闊亭在,但不是一個人,陳柔恩和他在一起,靠著把桿說話。
“你手怎麼了?”倆人應該是在走戲,陳柔恩拎著個挺大的礦泉水瓶。
“沒事,”時闊亭晃了晃右手腕子,“好多了。”
“膏藥你自己貼的?”陳柔恩笑話他,“丑死了。”
時闊亭抬起右手,虎口和腕子上貼著兩大塊膠布,皺巴巴的,是有點丑。
陳柔恩把水瓶扔到一邊,要去碰他的手:“我給你重新粘一下……”
時闊亭突然往后縮,露骨地一躲,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不用,”他別過頭,“大老爺們兒,好不好看的無所謂。”
應笑儂在門外看著,他這愣勁兒太傷人家姑娘了,沒想到陳柔恩昂著下巴,大剌剌地說:“怎麼著,還以為本姑娘對你有意思呢?”
時闊亭裝鎮靜,其實頭都不敢回。
“我告訴你,”陳柔恩挺胸抬頭,有點舊社會女悍匪的樣子,“那時候姑奶奶歲數小,不懂事,讓你這歐巴臉和小酒窩給迷惑了!”
時闊亭沒吱聲,她小,也就是兩個月前的事……
“自從見識了寶處,”陳柔恩欽佩地說,“我才知道,男人不能光看臉,得看這兒,”她指著自己的心口,“胸膛里裝得下日月山川,那才叫魅力!”
時闊亭倏地回頭,對她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行啊丫頭,大了!”
“那是!”陳柔恩嬌蠻地翻個眼睛,“我早大了,就是你們沒發現!”
“得,”時闊亭抱歉地笑笑,“我給您賠個不是。”
陳柔恩斜他一眼:“來吧,”她伸手,“爪子給我。”
“這個真不用,”時闊亭一笑,小酒窩露出來,“你這兒等我,我去換個藥,回來咱們再過一遍這段西皮流水。”
說著,他往外走,見排練廳正對面的窗臺上孤零零放著一瓶東西,有點眼熟,過去一看,竟然是應笑儂的紅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