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綻不大敢看他, 沒說話。
“昨天那事到底怎麼定的,”應笑儂開始瞎掰,回身推開自己屋的門, “你來一下。”
寶綻顯得為難, 韓文山馬上說:“我先下去, 車里等你。”
應笑儂盯著他,直到那個高大的身影轉過樓梯拐角,看不見了, 才回頭瞪著寶綻:“你要干什麼!”
寶綻不瞞他:“我去一趟。”
“你膽兒肥了,”應笑儂把他往自己屋里拽,“你昨天怎麼答應我的?”
“就這一回,”寶綻解釋, “他家里有病人,想聽戲……”
“屁!”用了八百輩子的爛借口, 應笑儂冷笑, “戲的事兒聽我的,是不是你說的?”
寶綻很堅決:“這回不是戲的事。”
應笑儂看他鐵了心,砰地踹上門:“今天我就是拿繩兒把你捆上, 也不能看著你往火坑里跳!”
“怎麼是火坑呢,”寶綻也有些激動,“他只是個戲迷!”
應笑儂指著窗外,今天下戲早,但天色已經黑透:“大晚上的,你跟他去家里,你要是個女的,你說這是什麼事?”
寶綻繃著嘴角:“可我不是女的。”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應笑儂也不藏著掖著了:“可有人想把你當女的!”
這是莫大的侮辱,寶綻的臉瞬間變白,昨天匡正說“這個世界不只有女性在被消費”,他就明白了,那些超出他想象的骯臟事,“那是極個別的,”他垂著眼,下巴卻昂著,“大多數是正常人,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
“那家伙是好是壞我管不了,我也沒工夫管!”應笑儂拿指頭戳著他的胸口,“我就問你為什麼去,你圖他什麼!”
應笑儂太了解他了,寶綻抖著睫毛,半晌,輕聲說:“老匡需要客戶。”
“什麼?”應笑儂懷疑自己聽錯了。
“有一筆兩個億的生意,他們沒談成。”
應笑儂愕然:“你為了姓匡的……你至于到這個地步嗎!”
寶綻是真倔,又倔又硬:“他為我做了多少事,你不知道。”
這句“你不知道”有點傷著應笑儂了,但他強忍著,兩手翻寶綻的兜:“來,你現在就給匡正打電話,你問他讓不讓你去!”
寶綻一把抓住他的手,平靜地說:“他肯定不讓。”
應笑儂抬頭看著他。
“小儂,”寶綻有一股氣勢,說一不二,“我有分寸,公關嘛,別人能做我也能做,沒什麼委屈的。”
可應笑儂舍不得:“萬一你出點什麼事……”
“韓總是好人,”寶綻能肯定,“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
好人壞人哪是從眼睛就能看出來的,應笑儂想罵他傻,罵他為了匡正連理智都沒了,罵他一顆心全拴在別人身上自己卻不知道。
“他要是真做什麼,”寶綻抓著他的手忽然使力,“我這麼多年的拳腳也不是白練的。”
應笑儂眉頭舒展,松開他,各種可能寶綻已經都想好了,今兒就是龍潭虎穴,他單槍匹馬,也要去走一遭。
應笑儂斬釘截鐵:“我跟你一塊去。”
叫勁的時候,有人愿意和他共進退,寶綻感激地點了點頭。
兄弟倆攥著手要下樓,應笑儂突然返身回桌邊,寶綻以為他要找什麼重要東西,結果那小子翻出來一把裁紙刀。
“小儂,不用吧……”
“防身,”應笑儂把小刀揣進褲兜,有點神經兮兮的,他平時兇,但關鍵時刻沒有寶綻沉得住氣,“走走走。”
兩人一道下樓,時候還早,匡正沒來,只有一輛黑色賓利停在戲樓門口,見他們倆要一起去,韓文山有點猶豫,但沒說什麼,只是叫助理下班,自己坐進副駕駛,讓他們兄弟坐后座。
韓文山的家離這兒不遠,就在前邊那片富人區,路上寶綻給匡正打電話,告訴他別來接了,晚點有車送自己回去。
匡正哪能放心,一串問題在后頭等著:“什麼事?幾點回來?誰的車?”
寶綻知道他擔心,特別是在昨天那件事之后:“沒事,小儂陪著我呢。”
說著,他把電話遞給應笑儂。
“喂,”應笑儂對匡正沒好氣,一個字兒都不想多說,“
有我呢。”
匡正看他在,真就放心了:“交給你了。”
“得了。”應笑儂掛斷電話,把手機扔回給寶綻。
過了三道起落桿,前兩道是自動的,后一道是人控的,進入一處叫君子居的園區,這是一片市中心的獨棟別墅,每家都有獨立的綠化景觀區,占地面積在一畝以上,雄踞的氣派令人咋舌。
下了車,應笑儂緊跟著寶綻,手插在兜里,摸著那把裁紙刀。從大門上三樓,經過一處天井、小走廊、會客廳,到起居室,在最后一扇門前面,韓文山把應笑儂攔住:“請寶老板跟我進去。”
他說話很有分寸,只說請寶綻,不說不請應笑儂。
應笑儂和寶綻對視一眼:“韓總,”他笑了,“都到這兒了,怎麼單拒著我呢?”
他的口氣顯得尖銳,但韓文山沒介意:“屋里有病人,人多不方便。”
真有病人?應笑儂將信將疑,盯著那扇門,只是一扇門,似乎沒什麼危險,寶綻微微朝他點了個頭,隨著韓文山進去。
偌大的臥室,結構復雜,從這頭一眼看不到那頭,陌生的空闊感讓寶綻感到不安,這時在墻邊的小桌旁看到一個輪椅,和普通輪椅不太一樣,又高又大,接著又看到一張架著金屬設備的大床,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