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哥你別惹他,”寶綻把匡正推進屋,往外瞄一眼,帶上門,“咱們是正常人,不跟他吵架。”
匡正的氣還沒消,黑著臉換拖鞋,寶綻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像是怕人聽:“他是……那種人。”
“哪種人。”匡正對他挺冷的。
明明沒別人,寶綻還是貼著他的耳朵,咕噥了三個字。
匡正立刻抬起頭:“什麼!”
“真的。”寶綻抿著嘴。
代善?gay?匡正從沒見過這麼不掛相的gay:“不可能,他……”
他有過桃色新聞嗎?那些荷官、空姐、小演員,好像從沒聽說過,他那麼爛的人,是有點不尋常……接著,匡正心里咯噔了一下,盯住寶綻:“你怎麼知道的,”他忍不住瞎想,“他怎麼你了?”
“沒、沒有,”寶綻趕緊擺手,“小儂告訴我的,他撞見過。”
匡正將信將疑,畢竟寶綻住過代善的房子,沒動心那時候這都不算事兒,一動了心,什麼都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他抽出領帶,往茶幾上一甩,岔著腿坐在沙發上,寶綻像個小跟屁蟲,追過來蹲在他面前:“哥,還生我氣呢?”
匡正解著襯衫不理他。
“哥,”寶綻推他的腿,“我……不是不拿你的錢,去拿別人的錢。”
“那是什麼?”匡正俯視著他,襯衫大敞著,露著里頭結實的腹肌。
“他要是光給錢,我不會要的,”寶綻仰著頭,討好地給他捶腿,“他是給資源,能讓如意洲見著亮的資源。”
這話匡正不愛聽,好像自己給不了一樣,冷淡地推開他的手。
寶綻往前湊了湊,還是給他捶:“哥,我跟你說實話,我是鬼迷心竅了,就想唱出個名堂,飛黃騰達,帶著大伙過上好日子。”
飛黃騰達沒錯,成名成家也沒有錯,匡正只是氣,氣自己徒有幾個小錢,不能做寶綻青云路上的貴人。
“我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哥,”寶綻也無奈,眼巴巴看著他,“我還有如意洲,你怪我愛錢也好、勢力也罷,我……得為它拼。”
匡正怎麼會怪他,他心疼他都來不及,嘆了一口氣,握住腿上那兩只細手:“那代善是怎麼回事?”
說到這個,寶綻不蹲著了:“你背我上醫院那次,”他在匡正身邊坐下,看他露著一大片胸口,幫他把襯衫掩上,“就是給他唱戲累的,小儂找他討說法,他不給錢,說把房子給我住,我本來不想住的……”
“是他?”匡正把前因后果一串,狠狠罵了一句,“這孫子!”
“哥,”寶綻攥著他的手搖了搖,小聲說,“到什麼時候,咱倆是一條心。”
一條心,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匡正就熨帖了,他吃醋嫉妒發脾氣,想要的不過是這麼個一條心:“你以后還敢不敢了?”
寶綻也不知道什麼敢不敢,反正搖頭就對了:“不敢了。”
“你保證。”匡正絞著他的手指。
“我保證。”寶綻說。
“那行,”匡正的嘴角翹起來,“你得讓我罰一下。”
“怎麼……罰?”寶綻有不好的預感。
匡正腦子里就沒裝什麼正經東西,突然一下把他撲住,向后壓到沙發上,寶綻叫了一嗓子,手被攥著,只能拿腳揣,匡正結結實實挨了幾腳,挨得那叫一個興奮,摟緊了懷里的薄背,使勁撓他的肋條骨。
“哥!哥!”寶綻在他懷里扭,癢得又哭又笑,“啊……停下!你個大變態!”
“我數、數數你……”匡正喘得厲害,“有幾根肋骨!”
“我嗚嗚沒有骨頭我不!”寶綻亂叫一通,在沙發上顛騰,匡正本來死死壓著他,壓著壓著忽然覺得不好,像讓針扎了,一激靈從他身上彈開。
襯衫皺巴巴的,全從褲子里出來了,匡正彎著腰坐在一邊,慢慢平復這股要命的躁動。沙發另一邊,寶綻滿臉通紅,眼睛濕潤著,吞著唾沫起不來,襪子蹭脫了一截,只套著前半個腳掌,露出瘦削的踝骨。
匡正有點慌,一眼看見茶幾上寶綻那個老kdle,他拿起來點亮屏幕,心思其實根本不在上頭,一本本書翻得飛快,《伯羅奔尼撒戰爭史》《波斯戰火》《小亞細亞雕刻藝術》,很奇怪,所有這些書他都看過,甚至連書目排列的順序都似曾相識。
他怔住了,一個不可能的念頭從腦中一閃而過。
他往下翻,手指慢慢停下,那是一本托比阿斯·胡阿特的《多重宇宙》,十幾年前很難找的書,他記得當時找了好久,才弄到一份缺頁的英文版df資源。
他記得里面有一段關于“無限”的論述,大意是說假如猴子擁有無限的時間,那麼總會存在一個概率,讓它們隨機打出一本完整的《哈姆雷特》。
匡正點開它,找到猴子那一段,微微閃爍的屏幕邊緣有一小段注釋,寫著:無限的偉大之處正在于,它可以使極小概率的事件發生,甚至重復發生。
匡正瞪大了眼睛,他百分之百肯定,這句話是他寫下的,在北大圖書館三樓,十一二年前的某一天。
第84章
寶綻喜歡的, 就是在Kindle里記下這些話的人。
——他激動的地方, 我也激動, 他憤怒的地方, 我也憤怒,他記下的那些話, 像是從我心里說出來的, 只是我說不了那麼好。
匡正驚詫,原來自己就是他向往的另一個世界,寶綻渴望著, 愛慕著, 同時也失落著的, 正是十年前的自己。
從沒有什麼單相思,匡正喜歡的人早已喜歡了他,那麼多個艱難的年頭, 寶綻一直孤零零在這里等著,是他來晚了,他欠他一場轟轟烈烈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