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釗想到一個比喻:“敲金蛋。”
匡正喜歡他這些俏皮又不失智慧的小詞兒,“這個月,”他布置任務,“你給我敲十個金蛋出來。”
段釗的性格很矛盾,他反感有人壓制,但被自己服氣的人壓著,他又覺得享受:“是業績指標嗎老板?”
“我不給你下指標,”匡正掐熄煙蒂,轉身走向段釗的ag,“反正客戶經理每筆該提多少,你心里有數。”
段釗的眼睛一亮,叼著煙追上去,借著給匡正開車門的機會,真情實感夸了一句:“老板,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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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十字路口的燈一盞盞亮起來,萃熙華都的光尤其耀眼,晃得大戲樓的窗戶猶如白晝。天冷了,時闊亭打個噴嚏,起身關窗,這時有咚咚的腳步從樓梯上下來,是應笑儂,人還沒到,刺鼻的酒氣先飄進屋里。
“他媽的!”他醉醺醺進來,頭上是珍珠點翠的鳳冠,穿女蟒、披云肩、掛玉帶,下身一條粉白的花邊裙子,里頭是粉彩褲,腳上一雙鴛鴦戲水的彩鞋,手里還有一柄雙面泥金牡丹扇。
今晚他唱“醉酒”,下了戲頭都沒掭,就陪一幫孫子喝大酒,“天天醉酒,”他把扇子往桌上一扔,“臺上醉完臺下醉,喜歡跟假女人喝酒的變態怎麼這麼多!”
時闊亭往窗外瞧:“客人走了?”
“寶處去送了。”應笑儂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沉重的頭面架在椅背上,兩腳岔開,一副攤尸的死樣。
“腿合上,”時闊亭看不過眼,“學戲的時候你師傅沒教嗎,旦角在后臺注意分寸。”
“怎麼著,浮想聯翩啊?”
時闊亭翻個白眼,忍下這口惡氣:“看你難受我不跟你嗆。”
“過來,”應笑儂叫他像叫狗似的,“把頭給我掭了。
”
“我怎麼那麼愛伺候你呢。”時闊亭嘴上這樣說,卻把手擦了擦,上去把冠給他摘了,接著又踢他的腳,讓他把腿并上,利落地幫他取下水紗網子。
應笑儂的眉眼放松下來,一張桃花臉,喝了酒,醺醺然有些媚態,這樣顛倒眾生的模樣,張口卻是一把男人嗓:“哎我這命,臺上是假貴妃,臺下是真醉酒!”
“難受嗎?”時闊亭慢慢給他扇風。
“給我揉揉。”應笑儂閉著眼,輕聲說。
屋子很靜,只有窗外鬧市模糊的聲響,時闊亭默默繞到他背后,兩手剛碰上他汗濕的鬢角,寶綻回來了,一進屋瞧見他倆的樣子,愣了一下。
時闊亭收回手,關切地問:“你怎麼樣,沒多吧?”
應笑儂催他:“哎,你揉啊。”
“我沒事,”寶綻也是滿臉通紅一身酒氣,“小儂難受啦?”
“沒事,”應笑儂一個挺腰,從椅子上坐起來,“這才哪兒到哪兒!”
寶綻知道,他是怕自己擔心,“對了,”他掏了掏褲兜,掏出一把鑰匙,“郊外那個別墅我不住了,小儂,你有空幫我還給房主吧。”
“不住了?”應笑儂瞧一眼鑰匙,“那你住哪兒?”
第72章
“什麼?住姓匡的那兒!”應笑儂盯著寶綻, 斬釘截鐵, “我不同意!”
“有你什麼事兒, ”時闊亭笑了, “人家倆住一起挺好的,有個照應……啊!”
應笑儂給了他一腳, 勁兒使大了, 踢飛了繡鞋,“去,”他掐著時闊亭的胳膊, “給我撿回來!”
“小儂……”寶綻看不過眼兒, 又不舍得說他, 皺著眉頭欲言又止。
“二愣子,欠收拾!”應笑儂兇得厲害,儼然如意洲一霸。
“誰是二愣子!”時闊亭把鞋撿回來, 扔在他腳下,“再沒大沒小的,我告訴你,我霸陵你!”
“喲, ”應笑儂戴妝的眼一飛,“您老懂什麼是霸陵嗎?”
時闊亭一米八幾的個子, 指關節按得啪啪響:“哪天我把你摁在地上摩擦, 你就知道我懂不懂霸陵了。”
每次他倆一吵嘴,寶綻就有一種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感覺,剛才喝多了, 頭有點暈,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應笑儂一看他不舒服,趕緊過去:“喝點水?”
“不用,”寶綻搖頭,“你倆別鬧騰我就好了。”
“不是,怎麼突然就搬家了,”應笑儂問,“姓匡的攛掇的?”
“我不搬過去,他也在我這邊住,”寶綻說,“還不如把房子給人家騰出來,都住了三個多月……”
“等等等一下,”應笑儂傻眼,“匡正住你那兒?他一個投行VP住你那兒?”
“不是VP了,”寶綻糾正他,“是私銀的總裁。”
“我管他是什麼!”應笑儂的聲音高起來,“多長時間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怎麼沒跟我們說!”
“有一陣了,”寶綻靠著椅背,“這有什麼可說的,咱倆不也擠著睡過。”
他說的是應笑儂剛到如意洲,兩個人在老劇團二樓湊合過那段日子,應笑儂最拮據也最難忘的時光:“不是,憑什麼啊,老時,你說說!”
“我有什麼可說的,”時闊亭催他,“應老板,眼看十點了,趕緊把妝卸了,我送你回家。”
應笑儂來氣:“我不用你送!”
“不送也得送!”時闊亭揪著脖領子把他拽起來,往洗手間拖,“臭小子,要不是看你喝醉了,老子管你……”
熱鬧的屋子冷清下來,寶綻醉眼望著窗外,燈光璀璨,他卻覺得空虛,現在他們有戲唱,有一百二十萬在賬上躺著,這不就是過去夢寐以求的日子嗎,為什麼得到了,心里還是不滿足?
啪嚓,輕輕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摔在地上,寶綻抬頭看,是樓上傳來的。
他起身上樓,三樓大排練廳的門虛掩著,微微透出一點光,他輕手輕腳進去,見地上俯臥著一個人,長頭發盤在腦后,劈著叉大汗淋漓,是陳柔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