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柔恩不讓他說話:“我差哪兒了!”
寶綻嘆了口氣:“你哪兒也不差,你是心里眼里裝的東西太多了。”
陳柔恩微怔。
“你如果一直是這個狀態,”寶綻搖了搖頭,回身下樓,“別說這出戲,以后的戲你也別上了。”
哎?陳柔恩發蒙,沖著樓梯喊:“你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明白!”
她看寶綻平時溫溫吞吞的,以為他好欺負,沒想到碰了個軟釘子,正來氣,一回頭看見薩爽,拿著個手機想溜邊兒下樓。
“喂。”她叫他。
“啊?”薩爽假裝看手機,茫然抬起頭。
“少跟我裝!”陳柔恩拿下巴頦點著他的手機屏幕,上頭一個應用都沒開,大紅色的桌面,水墨丹青寫著“戰國紅”三個字。
薩爽收起手機,咕噥一聲:“干嘛?”
“什麼干嘛,你姐挨欺負了沒看見?”
薩爽目光游移,下了老大一個決心:“姐,這事兒是你不對。”
陳柔恩愣了,她一直覺得薩爽是個小跟屁蟲,她說一他不敢說二,她讓他打狗他不敢打雞:“你再說一遍,誰不對?”
薩爽貼著墻往后縮,挺怕她的,但在是非對錯面前,他不含糊:“寶處說得對,你的心思根本沒在戲上。”
陳柔恩氣得臉都綠了,抬手給他來了個壁咚:“那在哪兒呢!”
薩爽不知道該怕還是該美:“反正你成天圍著誰轉……你自己知道。”
他說的是時闊亭,陳柔恩否認不了。
“師姐,你這樣不對,”薩爽皺著娃娃臉,“你說你連腰都下不去,寶處讓你練功還有錯了?”
誰說她,陳柔恩都能忍,唯獨薩爽說她,她受不了,就像讓自己家養的貓撓了,她不痛快,一甩頭一跺腳,噔噔噔跑下樓,跑回自己的房間,砰地拍上門。
溫馨的小房間,擺著柴犬日歷和粉紅色的貓爪加濕器,她眼圈有點濕,使勁瞪著,越瞪越委屈,恨薩爽那個小混蛋,一趟旅游就讓寶綻收買了,胳膊肘朝外拐,臭不要臉!她踢桌子踢椅子,踢煩了一屁股坐下,趴在書桌上生悶氣。
她氣寶綻,氣時闊亭捧著他,氣人人都對他好,氣他說什麼都是對的。
過了好久也沒人來哄她,她豎著耳朵往外聽,整個二樓沒有一點聲音,推門出去,一走廊的門都關著,她躡手躡腳上三樓,到練功房外頭,偷偷往里瞄。
寶綻和應笑儂并肩坐在地上,時闊亭跨在旁邊的椅子上,椅背上掛著一兜水蜜桃,他拿一個慢悠悠地扒,汁水順著手掌滴下來。
“……我這個彎這麼轉,”應笑儂和寶綻商量戲,“不好看吧?”
“到時候我和薩爽給你配力士(2),”寶綻說,“保你好看。”
時闊亭扒好了桃兒,往寶綻嘴邊遞,舔一口濕淋淋的手背:“快咬,淌水兒呢。”
寶綻抓著他的腕子咬了一口,給應笑儂,應笑儂瞥時闊亭一眼:“我們說戲你扒桃,弄得滿地黏糊糊的。”
時闊亭收回手:“不要拉倒……”
應笑儂趕緊湊過去咬了一大口,鼓著腮幫子說:“甜斃了!”
看他們哥兒仨你好我好的,陳柔恩更委屈了,這時樓梯上有腳步聲,她往暗處挪了挪,是薩爽拿著手機拐上來:“寶處,切末我看了,買淘寶的就行。”
“能開發票嗎?”時闊亭最關心這個,“上次讓姓魯的坑慘了!”
“開不開發票無所謂,”薩爽把淘寶頁面給寶綻瞧,“咱們既然要好好干,往后都正規起來,所有的器材統一做固定資產入賬。
”
“這我可不會!”應笑儂是管賬的,讓他記個往來流水還行,專業的他來不了。
“甭擔心,”薩爽盤腿坐在他對面,“我給你寫個APP,你按月往里錄就行,你沒空的時候我幫你錄。”
大伙一聽都驚了:“你小子會寫APP?”
“小意思,”薩爽聞著桃味兒,饞了,一看是時闊亭的桃,有點磨不開,“有我的份沒有?”
時闊亭特自然地說:“我給你扒。”
“哎哎哎,”應笑儂嘴欠兒,“你倆不是不對盤嗎?”
“你不懂,”時闊亭說,“我倆是一起曬脫過皮的關系。”
薩爽嘿嘿笑:“就是!”
陳柔恩看他們有說有笑的,門外的自己倒成了局外人,正失落,樓梯上又有人來,風騷的格子西裝配復古眼鏡,是匡正,像剛參加了什麼精英派對,一身的紙醉金迷。
“我說滿樓找不著你們,”他走進練功房,“原來都在這兒。”
“哥?”寶綻拍拍屁股想起來,“你怎麼來了!”
應笑儂拉了他一把,貼著他耳朵說:“他怎麼這麼粘你?”
寶綻怪怪地瞧他:“你說什麼呢?”
“匡哥,”時闊亭就手給他扒桃,“吃一個,可甜了。”
匡正對別人是是總裁,對這幫甩過王炸的哥們兒不玩虛的,一點架子都沒有,把西裝脫了搭在把桿上,接過桃對寶綻說:“我下午沒事,咱倆一會兒去取西裝。”
(1)鶴童:白蛇傳中的龍套角色,武戲吃重。
(2)力士:《貴妃醉酒》中的配角,高力士和裴力士。
第60章
匡正和寶綻走進走馬灣的高訂店, 老板正忙著給人量身, 他們到沙發那邊去等, 一塊不大的空間, 一面沿街的亮窗,已經有兩個客人在, 喝著店里的咖啡低聲交談。
一個五六十歲, 微胖,頭頂已經禿了,卻穿著時髦的暗紅色西裝, 另一個二十出頭, 有上挑的眼尾和打過美容針的下巴, 以一種掂量斤兩的眼神把他們倆掃一遍,扭過頭去,接著討老頭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