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夏可把咨詢記錄給他看,“我們目前的業務半徑基本在富人圈的下層,這種家庭的特點,是女性掌握著一部分投資資金,所以目前我們的策略是‘公關太太’。”
“就是靠大媽偶爾投個幾十上百萬,”黃百兩直說,“勉強支撐收支。”
也就是說業務根本沒進入主流富人圈子,匡正皺眉,這和白寅午給的資料出入很大,可能是原東家為了盡快脫手,謊報了一些信息,這在小規模的并購交易中非常常見。
“明早之前我要一份詳細的業務綜述,”他掃視眾人,用他在M&A慣用的口氣,“沒問題吧?”
有問題,這里不是M&A,沒有巨額獎金的誘惑,也沒有上升通道的激勵,只有老舊的工作環境和未卜的前途,三個年輕人異口同聲:“老板,我們從來不加班。”
(1)客戶經理:私人銀行負責接待和開發客戶的人員。
第59章
練功房在大戲樓三層, 鏡子墻前頭一圈把桿, 時闊亭和應笑儂在一邊, 陳柔恩和薩爽在另一邊, 寶綻抱著一把發黃的老竹尺,啪地抽了薩爽一下。
“啊寶處!”薩爽是戲校出來的, 沒挨過這個, 屁股蛋子火辣辣地疼,“我這壓得好好的,你打我干什麼!”
“壓腿就壓腿, ”寶綻教訓起團員來氣勢十足, “你看哪兒呢?”
薩爽咕噥:“誰讓你把我和師姐分到一邊……”
“把你們分到一邊是練你的定力, ”寶綻板著臉,和在北戴河時截然不同,“仗著自己功夫好就偷懶, 有你崴泥的一天!”
薩爽揉著屁股,沒吱聲。他看陳柔恩不是看她漂亮,是看她笨,好歹學了十年戲, 那身子骨硬的,像個小鋼板, 抬不起彎不下的, 得虧她個兒高,要不得在把桿上疼死。
“啊!”陳柔恩喊了一嗓子,把腿從桿上撤下來, “不行了!”
“放上去,”寶綻拿竹尺點著她的后腰,“這才哪兒到哪兒。”
陳柔恩回頭瞪他,最近她看寶綻本來就有點不順眼,又被尺子一捅,更逆反了:“憑什麼?”她把小臉蛋昂得老高,“我到你這兒是工作,不是受體罰的,你敢抽我就是違反勞動法!”
薩爽拽她,不讓她跟寶綻頂嘴,陳柔恩偏不:“再說了,我是唱老旦的,你見過哪個老太太在臺上劈腿下腰?”她眼睛一翻,“上學那會兒老師都沒逼我壓過腿,我有嗓子,上臺給你唱就完了!”
時闊亭和應笑儂對視一眼,同時翻腿下桿兒,正要過來,聽見寶綻說:“如意洲沒有吃工資的老師,”他沉著聲,“我們也不是靠國家撥款的院團。”
二人停住腳步。
“我們就這麼幾個人,一個人當十個用,”寶綻唏噓,唏噓中又帶著驕傲,“師哥他拉琴,‘黃昏笛子五更蕭,一把胡琴拉斷腰’,累成那樣了,你跟他說要排全本白蛇傳,他立馬把頭一扎就上去串鶴童(1)!”
陳柔恩心里一緊,怔怔看向時闊亭。
“這就是如意洲,”寶綻直視著她,字字鏗鏘,“不是領工資盡本分的地方,是咬著牙攢著勁兒一拼到底的地方!”
練功房驟然安靜,沒一個人說話,甚至聽不到呼吸聲,這時手機響,寶綻的鈴聲,他轉身去接,是基金會的牛經理——上次被陳柔恩摁在車上威脅那小子,還沒寶綻歲數大,大伙背地里都叫他小牛。
“寶處,”小牛一直管著如意洲的事,熟了,跟著大伙叫,“下周二上頭來驗收,你們準備一出戲,別超過一個小時,要有代表性的。
”
好好的突然要驗收,寶綻有點擔心:“是戲樓……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小牛給他吃定心丸,“基金會有規定,每季度都要做驗收報告,你們雖然不是資助項目,但按項目管理,就是走個過場。”
寶綻放心了,放下電話,把事情一說,大伙七嘴八舌開始商量劇目,寶綻把這幾個人的戲在心里過一遍,拍板決定:“小儂,還是你來一出醉酒。”
“行是行,”應笑儂抄著手,“就是……這戲會不會有點大路?現在是出戲就醉酒,我看遍天下全是貴妃。”
他說的有理,但寶綻堅持:“你記著上次基金會來面試,那幾個都是不懂戲的,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咱們就別難為外行了。”
“醉酒行,”時闊亭插嘴,“老話說得好,‘要吃飯一窩旦’,旦角好使,就咱家小儂那眼神,看誰誰骨頭酥……”
應笑儂狠狠給了他一下,笑著對寶綻說:“都聽你的。”
“那師哥,你給小儂操琴。”
時闊亭剛被懟完,拔高了身量,拿眼掃著應笑儂:“我可是你一人兒的琴師,不是什麼人的戲我都擔待的。”
“愛但待不擔待,”應笑儂攏了把頭發,“那寶處你來。”
“我說你有沒有良心,”時闊亭追著他去,“還嫌他不夠累啊,你看那小臉兒都瘦成什麼樣兒了!”
“那是伺候他匡哥伺候的……”
他倆在這兒排練,寶綻張羅大伙下樓,出門拐個彎,剛下了兩步樓梯,背后陳柔恩把他叫住:“團里這麼多人,憑什麼你一句話就定誰上?”
寶綻轉過身,仰頭看著她。
“好不容易有演出,”陳柔恩跟他叫板,“我也想上。”
寶綻虛長她幾歲,一眼就把她看穿了,她才不在乎一出兩出戲,她是沒過去剛才那股勁兒:“你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