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正把門關好,很不贊同地跟寶綻說:“你們團真亂。”
應笑儂進屋把被單扔回去,一屁股坐在床角:“姓匡的那背上,”他若有所思,“寶綻給揉的。”
他想說他倆非親非故,有點好過頭了,時闊亭的腦回路跟他差著十萬八千里,“嗯,”他同情地咂嘴:“寶綻下手可夠狠的。”
應笑儂:“……”
晚上寶綻張羅大伙去海灘喝啤酒吃炸雞,想復刻一下他和匡正那晚的怒濤飛雪、星空璀璨,誰知道這是個多云天,坐在潮濕的海灘上仰頭看,一顆星星也見不到,周圍還沒什麼游客,連炸雞和啤酒都凄涼了。
六個人各有各的心事,誰也不說話,薩爽靈機一動:“剛才路上有賣西瓜的,”他拍拍屁股站起來,“我去找根棍子,咱們玩打西瓜!”
什麼玩意?匡正覺得自己可能是老了,和這幫小屁孩玩不到一塊去,要不是賓館的電鉆聲實在太吵,他立刻抬屁股走人。
沒一會兒薩爽回來,真拎了根棍子,還抱著個挺大的西瓜,往沙地上一放,給大伙講規則:“蒙眼打西瓜,兩人一組按屋分,”他叫陳柔恩,“師姐,咱倆一組。”
“行,”難得陳柔恩沒嫌棄,還把絲巾解下來給他,“你打。”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薩爽感動得差點熱淚盈眶,把絲巾往眼上一系,開始原地轉圈,數了十圈,晃晃悠悠停下來,“師姐,走起!”
“往左,慢點,然后往前……”陳柔恩跟他從沒這麼柔聲細語過,匡正直覺有問題,果然,她越指越偏,生把薩爽指到一片小孩堆砂子形成的水坑邊:“行了,”她放話,“正前方,使勁!”
薩爽個小傻子,卯足了勁兒一棍子下去,連砂子帶海水,拍了自己一臉。
大伙哈哈笑個不停,他呸呸吐砂子,抓下絲巾委屈地嚷:“姐你怎麼坑隊友!”
陳柔恩下巴一揚,有點刁蠻的樣子:“以后跟我說話再沒大沒小的,我弄死你!”
薩爽徹底蔫了,把絲巾往應笑儂手里一塞,上一邊吹冷風去了。
第二組是應笑儂和時闊亭,他倆屬于嘴炮型隊友,走一步必須得嗆兩句,匡正和寶綻并肩坐在一起,好幾次笑得靠在對方身上。
這倆人要說不默契吧,最后沒打著下場的時候,抱怨卻是一樣的:“要不是豬隊友,這玩意我能打十個!”
兩組過去,西瓜還好好待在地上,輪到匡正了,他脫掉西裝站起來,掂了掂棍子,這麼幼稚的游戲,他卻有種要為寶綻掙面子的必勝勁頭。
眼睛蒙上,世界頓時一片漆黑,只有迎面吹來的風和一把清脆的嗓子:“哥,”寶綻就在前邊不遠,“聽著我的聲音,來。”
匡正向著他走,這一刻仿佛一切都消失了,什麼挫敗、不甘,“往左一點,對,”只有這一個聲音,像風中的燈塔,又像黎明前的小星,那麼微弱,卻足以點亮他的人生,“別著急,向前,再向前——。”
匡正雙臂充滿了力量,棍子伸直,高舉過頭頂。
“好了,”寶綻的聲音溫柔,卻堅定,“打吧。”
匡正向下振臂,冥冥中,他覺得寶綻在前頭,他一定能打中。
第54章
匡正把西瓜打碎了, 大伙分著吃, 起沙的紅瓤, 很甜。
浮云漸漸散去, 滿天的星斗若隱若現,他們走在回程的路上, 匡正愜意地搭著寶綻的肩膀, 大部隊在后頭,寶綻回頭喊:“師哥!小儂!”
時闊亭和應笑儂跑上來,一左一右勾著他們的膀子, 還有薩爽, 扒著應笑儂的后背朝陳柔恩招手, 陳柔恩抿了抿嘴,趕上幾步,走到時闊亭身旁, 六個人一橫排,浩浩蕩蕩回賓館。
窗外的電鉆停了,星夜靜謐,海浪聲隨風而至, 匡正和寶綻洗了澡,躺在干凈的被窩里, 聊著天慢慢睡去。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教科書般的“陽光明媚、萬里無云”,出門前,匡正對著鏡子滿身抹防曬霜, 寶綻看得直撇嘴:“腳趾頭縫里你也抹抹唄,”他學著應笑儂的口氣,“全抹上你就能花仙子變身了。”
“來,”匡正把泳褲套上,“給你也抹抹。”
寶綻像只炸了毛的貓,立刻往后跳:“我可不抹那玩意!”
“快點,”匡正來抓他,“海邊的太陽毒,一曬脫一層皮!”
“我不!”房間小,寶綻跑不開,被匡正揪著脖子摁到床上,殺豬一樣叫:“啊!你摸哪兒呢!”
“露著的地方全得抹,”匡正被他叫得很興奮,變態的控制欲得到了極大滿足,“哥是為你好!”
“師哥!”寶綻沖著隔壁喊,“小儂!救命啊!”
“叫吧,”匡正又擠了一大坨,攤煎餅似的把他翻過來,“叫破了嗓子也沒人來救你!”
從房間出來,寶綻覺得自己不能要了,渾身油亮亮的,像頭等著烤的乳豬,隔壁正好開門,應笑儂擦著太陽鏡問:“你剛才嚎什麼呢,嚇得我防曬霜都掉了。”
寶綻眉頭一跳:“你、你也抹防曬啊?”
應笑儂拔高音量,像是說給時闊亭聽:“保濕、隔離、防曬,一樣也不能少!”
“小儂,”寶綻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以后別跟老匡過不去了,其實……你倆挺像的。”
“啊?”應笑儂費解地蹙眉。
今天的海灘和昨天截然不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互相攙扶的老夫妻、吃著同款棉花糖的一家三口、為了飲料口味鬧別扭的小情侶,他們六個人擠在平凡的游客大軍里,像珍珠落進了砂子,異常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