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綻察覺到他的不同,認真答:“嗯,挺辛苦的,力氣活兒,”接著,他笑,“不過我們這些人都是苦過來的,習慣了。”
所以才有股打不斷折不彎的韌勁兒,匡正點頭,沒說話。
“哥,”寶綻試探著問,“你怎麼了?”
“沒事,”匡正呼出一口氣,“我在想,我可能一直都太順了,其實很多人的職業比我更不容易。”
他很少自我懷疑,寶綻有些擔心:“哥?”
“寶綻,”匡正叫他的名字,像有什麼重要的話說,結果出口只是一句,“我晚上不回去吃了。”
如果是平時,寶綻一定說好,這次卻追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得下半夜了,”匡正發動車子,“我請部門的人出去瘋一晚上。”
寶綻感覺他要掛電話,連忙叫:“哥!”叫住了,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吐出三個字,“我等你。”
我等你,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卻勝過千言萬語,匡正此時此刻最需要的,也不過是一盞亮著的燈、深夜里一個等他回家的人。
放下電話,他從南山區開回市中心,先到商業街買了件襯衫換上,之后回萬融,近七十層的大樓佇立在云端,漆黑的停車場入口像一只貪得無厭的嘴巴,吞吐著無數人的野心和。
到5en立刻站起來,兩手拍了拍,接著,每一個工位上都響起熱烈的掌聲。
匡正第一反應是執行副總的事公布了,這幫小的都知道他要被調去私人銀行,他忽然怕,怕他們會同情他,一個即將被從總部掃地出門的領導……
“恭喜老板!”由衷地笑,“萬國順利通過千禧的二輪報價!萬融無懸念勝出!這是我們a本年度的第七次成功交易!”
整個辦公區一片經久的喝彩,匡正又做成了一單,曾經汲汲以求的成功,時至今日,卻成了一場辛辣的諷刺。
他看向面前這些年輕人,每張臉都那麼鮮活,他們還有熱情,有希望,有不可限量的大好未來。
“你們這幫小子,最近辛苦了,”匡正掛上一個笑,“下班都別走,老板買單,帶你們去翡翠太陽放松!”
翡翠太陽四個字一出,辦公區先是肅靜,接著山呼海嘯,“bossloveyou!”的吼聲響徹整個57層,匡正轉身走向v室,笑容慢慢淡去,沒人看得出,那其實是個落拓沮喪的背影。
那個私人銀行的執行副總裁,匡正無論接還是不接,今晚都將是他和a最后的告別派對。
燈光、音響、嬌艷欲滴的女人,還有酒,一打接一打,走馬燈似的往桌上搬。匡正喝得太兇,簡直像是發泄,女人在他手里換了一個又一個,和小冬對視一眼,誰也不敢上去勸。
匡正放下杯,開始對瓶兒吹,這時一只手抓住酒瓶,“老板,”這麼膽大包天的,除了段小鈞沒別人,“別喝了。”
匡正瞇起眼睛瞧他,白白凈凈一張臉,一看就沒怎麼喝:“喝酒去!”他吼,“十瓶啤的,一瓶紅的,沒這個量別在a混!”
和小冬見有人出頭,趕忙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幫腔:“小鈞說得對,老板,咱們出來高興,別多了……”
匡正不理他們,埋頭在作陪美女閃著金粉的長發里,那個放浪的樣子,段小鈞看著來氣:“你們接著玩,”他掏出手機叫車,“我送他回家。”
也掏手機:“我給你地址。”
“不用,”段小鈞直接下單,“我知道。”
小冬一臉好奇:“你怎麼知道?”
因為冰絲內褲……段小鈞當然不能提這個,還有匡正家里那個穿情侶衫的小男人:“有次老板讓我給他送東西。”
“哦……”小冬轉頭問,“老板怎麼不讓我給他送東西?”他垮下臉,“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老板家地址……”
叫的車在這附近,五分鐘就到,和小冬幫段小鈞把匡正從女人身上拽起來,架著胳膊往外送。
“你一個人行不行?”
扛著左胳膊。
“他喝了多少?”段小鈞扛著右胳膊。
小冬在背后扶著:“十八瓶啤的,半瓶紅的,還有五六罐參茸酒。”
段小鈞回頭瞧他,打心眼里佩服,不愧是a第一迷弟。
路邊,車已經到了,一輛寶馬en驚訝:“你叫這麼好的車?”
“正好有優惠券,”段小鈞連扯淡帶吐槽,“可惜用這醉鬼身上了。”
三個人七手八腳把匡正弄上車,段小鈞隨后上去,朝和小冬揮了揮手,酒紅色的寶馬緩緩駛離翡翠太陽。
密封性極好的車內,匡正昏死了似的靠著一側車窗,另一側窗邊,段小鈞無聲地觀察他,斑斕變幻的霓虹燈下,這個強大冷硬、無所不能的男人似乎變得柔和了,讓人產生一種觸手可及的錯覺。
“老板。”段小鈞叫。
匡正沒反應。
“老板?”段小鈞又叫。
匡正一動不動。
確定他睡著了,段小鈞大膽地叫了一聲:“哥……”
幾乎同時,匡正從車窗上抬起頭,皺著眉頭向他看過來,那樣一雙專注的眼睛,仿佛看進人的靈魂里。
“段小鈞?”匡正看清了他,不耐煩地合上眼,重新靠回去,“叫老板。”
“這里又不是公司。”段小鈞別過頭。
“不是公司也叫老板。”
車開進別墅區,速度慢下來,凌晨兩點,草木叢生的山路上只有一家還亮著燈,他們朝著那道光駛去,離著還有一段距離,門打開了,寶綻披著外衣跑出來,站在路中央朝這邊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