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仨人大眼瞪小眼,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吃了,”匡正站起來,走到窗邊,窗外是一片柏樹,陽光透過林梢射下來,“還可以,景色不錯,下次帶你來。”
小冬使勁兒朝Clemen擠眼睛。
“女朋友。”Clemen用氣聲說,三個字,段小鈞攪奶酪的手停了。
“不是吧……”小冬哭喪著臉,無聲地吶喊,“沒有女人配得上我們老板!”
“咱老板,”Clemen瞟一眼匡正的背影,“看女人的眼光真是不太行……”
“何止是不行,”小冬一臉的痛心疾首,“他找女朋友光看腿,好幾個了吧,都是音樂學院跳舞的,一百以內的加減法算著都費勁!”
“你這是歧視,”段小鈞笑了,然后不著痕跡地問Clemen,“經理,老板的新女朋友你見著了?”
“沒有,”Clemen給他們透底,“但肯定是,那天去海南,他一上車就打電話,說不回去了,還說冰箱里的飯別給他留……”
“霧草!”小冬插進來,“這是住一起了?”
“老板還死活不承認,”Clemen推開他的腦袋,“當著白總的面兒,非說那是個男的,是他鄰居。”
“我去……”小冬又貼回來,“不會是什麼禁忌之戀吧?”
段小鈞和Clemen雙雙看向他。
“有夫之婦什麼的……”
段小鈞翻個白眼:“你能不能盼老板點兒好?”
小冬嘀咕:“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了……”
Clemen捂住他的嘴,跟段小鈞說:“就憑老板那臉、那身材,找個董事的女兒一點不費勁,過兩年竄上去,沒必要跟咱們在這兒賣苦力。”
董事……段小鈞盯著面前那鍋咕嘟咕嘟的奶酪,覺得像匡正那樣的男人,別說董事的女兒,就是董事也配不上。
這時一只手拍在肩上,“聊什麼呢,”匡正打完電話回來,在他身邊坐下,微微一縷柑橘味,劃破濃郁的奶酪香,“吃完了嗎,吃完走了。
”
段小鈞垂下頭,想象了一下他的女朋友,大概也帶著這樣一股清爽的味道吧。
第32章
晚上五點多, 應笑儂從練功房出來, 擦把汗, 下樓買飯。
樓道里黑黢黢的, 他天天走,很熟了, 三步并著兩步下來, 在一樓半的緩步臺一轉彎,見門口飄進來一個穿著白裙子的長發女人。
沒有電的老筒子樓,一身白、黑長直, 應笑儂冷不防叫了一聲:“啊啊啊啊!”
二樓馬上喊:“小儂?”
這是寶綻。
“混小子嚎什麼嚎!”
這個沒良心的是時闊亭。
應笑儂緩過神, 沖樓上喊:“沒事!”
“女鬼”緩緩向他飄來, 裊裊娜娜上樓梯,應笑儂看清了,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鄰家小妹似的清純長相,身高卻有一米七五以上,站到面前,幾乎和他平視。
她也看清了應笑儂, 這種臉蛋,放在哪兒都是一等一的:“你是班主?”
應笑儂剛才讓她嚇了一跳, 這時候沒好脾氣:“你誰?”
“這樓里什麼味兒, ”她沒回答,而是夸張地翕動鼻子,“像拿什麼臭抹布漚了十天半個月似的, 還有一股廁所味兒,這是劇團?”
原來是來挑刺兒的,應笑儂架起胳膊,揚著下巴:“是抹布是廁所和您有關系嗎,您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電也沒有,”她仰頭往上看,“快黃攤兒了吧?”
黃攤兒倆字激著了應笑儂:“小丫頭片子,你說話注意點!”
“女鬼”越過他往樓上走,那身形,一看就是同行:“你們這種混日子的劇團,沒臺上還好,萬一上了臺,嘴都張不開吧?”
應笑儂飯也不買了,一個箭步沖到她前頭,拿鑰匙去開練功房的門:“咱倆誰是混日子的,比一比才知道吧?”
“女鬼”瞥他一眼,高中小女生的臉,卻一副御姐派頭:“來吧。”
應笑儂從衣架上拽下彩裙水袖,往腰背上一系,指著她:“身上見功夫,貴妃醉酒三件套,咱倆速戰速決。”
《貴妃醉酒》又名《百花亭》,是膾炙人口的花衫戲,青衣行必唱,最出名的是“臥魚聞花,銜杯下腰”三處身段,被應笑儂戲稱三件套。
沒等“女鬼”說話,他直接來了,水袖橫空一甩,拍到她肩頭叫她退后,然后幾個醉步驀然回首,見百花亭“群芳爭艷”,聯想到明皇閃了自己去找梅妃,他且嬌且嗔且羞且怒,緩緩蹲身嗅花,走一個臥魚。
傍晚的光線昏暗,小小的練功房里卻光彩四溢,應笑儂沒有妝,沒貼片子沒戴鳳冠,只是一條女裙一雙水袖,以男子之身摹女子之形,便柔情似水,惟妙惟肖。
他拂袖而起,走碎步到對角,這一回是見牡丹,國色天香卻無人來賞,他擺擺搖搖,出右手翻蘭花指,將摘不摘之時,左手一個亮袖,腳下順勢一扭,第二個臥魚翩若驚鴻。
“女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這樣韻致十足的“麗人”,沒人舍得轉睛。
應笑儂端醉態娉婷而起,走到她面前,斜著眼尾徐徐轉身,轉到將要看不見臉,他陡然一個下腰,又穩又颯,定在原地。
他顛倒著臉,勾起一個笑:“您來來?”
“女鬼”面無表情:“我來不了。”
應笑儂滿意了,腰桿柔韌地一抖,直起身:“醉酒都不行,你還能來什麼?”
“女鬼”清了清嗓子,提一口氣,突然大喝:“好奴才!”
應笑儂一驚。
接著,她沉穩高亢地唱:“見包拯怒火——”
應笑儂沒料到,她竟然是……
那嗓子又寬又亮,帶著金屬般的堂音:“滿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