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里逐漸能看到遠處的黃光,何霽生加快了腳步,屋檐下,沈檀蜷縮在墻角,懷里抱著個大白球。
太晚了,何霽生克制住想要喊沈檀的沖動,他咕嚕咕嚕地咽著唾沫,沈檀像是聽到了他的動靜,一抬頭,目光死死地盯著他來的方向。
這段路不是很長,被沈檀一盯,何霽生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放,連先出左腳還是右腳都沒有考慮好,跌跌撞撞地沖到了沈檀跟前。
沈檀仰著頭看他,眼睛一眨一眨的,想抱怨,好像又不太想抱怨,看了何霽生一陣,才低聲道:“怎麼這麼久啊…”
也不是太久,還不到何霽生保證的半個小時,只是一人蹲在別人家門口,太狼狽,太凄慘了,何霽生走的一分一秒,對于沈檀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沙發上臟,何霽生沒想到沈檀會放下身價坐上去,他把沈檀拉了起來,“我給你收拾一下你再坐。”
何霽生拍了拍沙發上的灰,又把自己要穿的外套鋪在上面,“坐吧。”
“都坐身上了,還收拾什麼啊…”沈檀嘴上抱怨,還是老老實實地坐了上去。
這破沙發坐一個人大了,坐兩個人打擠,沈檀縮到一邊,給何霽生讓出一點位置。
何霽生受寵若驚,坐到沈檀旁邊,又從將另一件衣服披到沈檀身上。
頭頂的吊瓶少了半瓶藥水,Shaun聽到聲音,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見是何霽生,把腦袋擱到了何霽生的腿上,拖著疲憊的身軀,費勁地往人家身上爬。
何霽生拖著Shaun扎針的腳,不讓它亂動,又把它往上掂了掂。
“生病了就老實了,你說是不是,沈…”何霽生一回頭,心都緊了,沈檀眼角通紅,眼眶里泛著晶瑩的水漬。
第24章
沙發狹窄擁擠,何霽生懷里有狗,不太好轉過去,只能側著身子,擰著脖子,干著急,“沈老師…”
哭已經讓沈檀覺得很丟臉了,在何霽生面前哭,那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他一巴掌拍在何霽生的肩頭,邊哭邊打嗝,氣勢洶洶,還磕磕巴巴,“轉…轉過去…誰讓你轉過來的,不…不許看!”
沈檀這一巴掌沒用力,但足以讓何霽生動彈不得。
沈檀靠在何霽生的后背上,很快,何霽生能感覺到后背濕了一塊兒,細微的啜泣聲,漸漸失了控。
沈檀含糊不清地開始控訴,“這傻狗…我真的要被它嚇死了…”
Shaun和沈檀同吃同睡,沈檀到哪兒都帶上它,與其說是寵物,不如說是家人,沈檀和家里人關系不好,Shaun就成了沈檀唯一的精神支柱。
這沒心沒肺的Shaun,還在何霽生身懷里睡得很香,一點也不為沈檀觸動。
何霽生嘴笨,不會安慰人,“現在不是沒什麼事嘛,吊了水明天就好了,又活蹦亂跳的。”
沒見到Shaun完全康復,沈檀是放不下心,他跟何霽生不一樣,他不信馬老頭,都不知道有沒有行醫執照。
“你怎麼…就知道吊了水就沒事啊…”沈檀氣不過,吸著鼻子,惡狠狠地看著何霽生的側臉。
哪怕是沒有對視,何霽生也被沈檀目光所震懾,“馬叔叔…挺厲害的,我們這兒…”
“你們這兒的豬都是他治的嘛,你說了好幾遍了!可Shaun又不是豬。”
狗豬也算是豬的一種,沒準兒跟醫豬是一個法子。
沈檀垂著眼睛,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全落在了何霽生的衣服上,給人哭濕好大一片兒,“什麼都沒檢查,就讓吊水…庸醫…嗚嗚…”
何霽生覺得又好笑又不手足無措,“我們鄉下地方跟你們市里肯定比不了,但是馬叔叔他真的很厲害,我們這兒雞不下蛋,豬生病,被狗咬了,都找他,他都能治,你信他,小羊肯定沒事的。“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沈檀更來勁兒,仰著腦袋,下巴擱在何霽生的背上,哭得更兇。
“雞和豬…怎麼能跟我的品種狗比…野狗也不行…”
這個時候還能計較品種的問題,何霽生哭笑不得,他怕沈檀把馬老頭嚎醒了,絞盡腦汁說好話,“小羊沒事就行了…先別哭了…”
他又從口袋里拿出帶來的蛋黃派,“沈老師,你餓了吧,晚飯都沒怎麼吃,吃個蛋黃派。”
何霽生是個死心眼兒,見自己喜歡蛋黃派,就一直買蛋黃派,連口味都不知道換一個。
沈檀拿過蛋黃派,在手里捏得嘩嘩作響,他真的挺煩何霽生的,又老又呆,逆來順受,老實好欺負,沒什麼見識,沒什麼本事,長得也沒多好看。
可是何霽生會做飯,竹編手藝也挺好的,會幫他滿鎮子的找狗,還會陪他大半夜的在這兒吹冷風。
復雜的情緒,就像是織毛衣一樣,一針優點纏著一針缺點,一件不怎麼美觀的毛衣就織好了,上不了臺面,但是擋風,不能讓別人滿意,但是能暖和自己。
沈檀在心頭掂量不清何霽生到底怎麼樣,他發泄似的把眼淚全蹭到了何霽生的衣服上,風一過,將他臉上的淚水吹干,有點涼颼颼的。
何霽生拿了兩件外套,一件給自己墊沙發上了,另一件讓自己披著的,沈檀不由看向何霽生的胳膊,何霽生胳膊還露在外面,穿著單薄的短袖,他不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