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喆走到房間門口,抬手敲了敲門。
鄭寅走過來開門,他跟曹修遠合住一間套間,這時似乎正在客廳談事情。大概談得不愉快,鄭寅看上去面色不佳,他一向情緒控制得體,陡一嚴肅下來,幾乎像變了個人。
“思喆過來了,”鄭寅緩了緩語氣,“去客廳坐吧。”
曹修遠臉上倒不見異色,讓梁思喆坐在對面,簡單問了問他在拍什麼戲,又說《起風》這片子挑得不錯,這時候走到大眾的面前時機剛剛好,以后可以多接些質量不錯的類型片,只演文藝片容易把自己的路走死,還是要視野開闊些,多接幾部不同類型的片子。
梁思喆一一應著,戲外他與曹修遠見面不多,但每次見面,曹修遠都會提點他幾句。
一來一回聊了幾句,曹修遠說完該說的,像是也沒什麼繼續往下聊的興致。
以往都是鄭寅在一旁起話頭,但今天鄭寅卻沒太說話,一直低頭在手機上敲字,像是在發消息。
師徒兩人都不是沒話找話的人,梁思喆便打算起身離開。
正要開口,一直在旁邊不發一言的鄭寅抬起頭出聲道:“談妥了,一千萬。”
曹修遠先是沒說話,幾秒后拿了一支煙咬在嘴里,點著火吸了一口后,冷笑一聲道:“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他。”
“話別說得太滿,”鄭寅冷靜道,“您總得為這件事付出點兒代價。”
曹修遠偏過臉抽煙,揮手散了散白霧,“思喆你先出去。”
梁思喆應了一聲,然后起身走出房間。
開門時他聽到鄭寅在后面說:“我一會兒去趟銀行。”
“我讓你別管。
”曹修遠略帶怒意地說,“這錢你要敢給他,以后你別再跟著我。”
“咔”的一聲,梁思喆關上了門,房間隔音效果很好,門一關上,屋里的聲音就全都聽不見了。
一千萬?是給章明涵麼?鄭寅說的“付出代價”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曹老師的確對章明涵有過猥褻舉動?梁思喆搖了搖頭,不會,曹老師不會是這樣的人,而且聽他的語氣,他似乎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當晚的頒獎典禮競爭異常激烈,《紅男紅女》勢頭大好卻遭遇滑鐵盧,只拿了最佳攝影獎。
回酒店時梁思喆跟曹修遠、鄭寅同坐一輛保姆車,關車門前還有記者試圖將話筒塞進來問:“梁思喆,請問作為此前呼聲最高的影帝人選,你現在是什麼心情?”
梁思喆沒說話,坐在一旁的曹修遠冷冷開口道:“他能有什麼心情?往后少演戲,活得久一點,不怕沒有影帝拿。”說完“嘭”一聲合上了車門,把所有記者關在外面。
鄭寅幾次回過頭欲言又止,曹修遠沒什麼好語氣地催道:“想說什麼就趕緊說。”
“不是我說您,”鄭寅克制著自己的語氣,“您跟記者說話得有點分寸,祝青云老爺子90多歲高齡,您是晚輩,說這話不合適,回頭媒體又不知道會怎麼添油加醋。”
“90多歲的演員出演90多歲的老人,有沒有一點挑戰性?最后還拿了最佳男主角,這才是笑話。”
“您都40多歲的人了,做事別老這麼任性。”鄭寅起了話頭,“當時報金像獎的時候我就給您分析過,今年祝老爺子也參賽,思喆資歷這麼淺,演得再好評委會也不可能把獎頒給他,最佳影片也是,您沒拿到龍標就參賽,評委會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把這獎頒給您,讓您入圍已經是給足了您面子,但您不聽,非得報名,這下好了,往后五年都不能再內地發展了……”
曹修遠有些不耐地打斷他:“頒獎禮都結束了你扯這些有什麼用?”
“獎是頒完了,可章明涵那事兒可沒完,他好不容易在您片子里演了個男二,熬了一年多時間,正憋著勁打算靠這片子翻身呢,您這一報名參賽,片子五年內在內地沒法上……為了給思喆正名再讓他拿一個影帝,反而讓章明涵這一年多的功夫都白費了,他這心里能平衡嗎?”
“那片子上了他也未必能翻身。”
“能不能翻身是他的事兒,能不能上映責任可在您。要我說您就花一千萬把事兒了了,章明涵現在敢這麼做,就是吃準了往后五年您不能在內地發展,拿他沒辦法,從他改年齡那會兒我就看出他心術不正,我早勸過您,讓您防著點……”
“行了,”曹修遠閉上眼,“我讓你別管這事兒,要說你就下車說去。”
“行,那我下車。”車子停至紅綠燈路口,鄭寅干脆地推門下車,那一瞬間正好變了綠燈,一片嘀嘀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梁思喆側過臉,看向窗外的鄭寅,鄭寅大步穿過車輛的間隙,匆匆走到路對面。
回房間之后又過了一陣,梁思喆正準備睡下,外面忽然有人敲門,鄭寅的聲音在門后響起來:“思喆,是我。”
梁思喆走過去開門:“寅叔。”
鄭寅看上去又恢復了平時溫和的模樣:“思喆,今天你聽到的那些話別放在心上,別瞎猜,也別亂傳。”
“我不會往外傳,”梁思喆說,但他微微蹙眉,片刻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但曹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