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燁回頭一看,梁思喆不知什麼時候接受完采訪,走到了他身后。
“嗯,有多余的傘麼?”他問。
“我送你吧,”梁思喆朝宋清言伸出手,接過她遞來的傘,又跟宋清言說,“你在這兒等著,一會兒來接你。”
“不用不用,”宋清言慌忙擺手,她哪敢勞駕梁思喆回來接自己,“我包里還有一把小的,一會兒打著過去就好,思喆哥你送完曹總就直接去車里吧。”
“好。”梁思喆應了一聲,撐開手里那把黑傘,轉頭看了一眼曹燁:“走吧,你把車停哪兒了?”
“劇組房車旁邊。”曹燁隨他走出去。
剛剛梁思喆跟宋清言撐著傘走過來時,隔老遠看上去覺得這傘面挺大的,但現在兩個身量挺闊的男人共撐一把傘,這傘再大也沒辦法把兩個人全罩進去。
傘柄肉眼可見地往自己這邊傾斜,曹燁覺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這些年還真沒人對他這麼好過,林彥和遲明堯那一眾好友對他也挺好,但那是朋友之間粗心大意的、順手為之的好。
但梁思喆對他的好卻不一樣,是細枝末節的不聲張的那種好,似乎稍一錯眼就會錯過,而對于梁思喆來說,他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給出的好會否被察覺到。十年前他打著曹修遠的名義瞞天過海給自己安了一臺空調,十年后又在雨夜看似若不經意地斜撐著頭頂這把傘,曹燁說不出這種好到底有哪不一樣,但梁思喆的舉動戳得他的胸口有些泛酸。心里又冒出那句話——唉,何至于此呢。
算了,和好就和好吧,曹燁看著那只握著傘柄的骨骼分明的手,心道當年的梁思喆也有自己的難處,也是自己太過幼稚,非要綁架他跟自己站到一邊。
說到底他恨不起梁思喆,那會兒狠話放了不少,譬如什麼“再跟梁思喆做朋友自己就是孫子”之類的,如今梁思喆主動求和,那些狠話便全都拋擲腦后,一并落了空。
共撐著一把傘,身體離得很近,肩膀碰到肩膀,兩人起先都沒說話,落在傘面的雨聲聽上去格外清晰。
曹燁想到剛剛跟徐安喬討論的話題,不由好奇地看向他問道:“當年為什麼打記者啊?”
“打架還有什麼理由?不高興就打了,”梁思喆淡淡道,看他一眼,“就像當年你打那個制片人一樣。”
曹燁開口:“我那還不是——”為了你才打的。話說一半,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想提那事兒,年少輕狂,屁事兒不懂,事情搞砸得一塌糊涂。
“是什麼?”梁思喆側過臉看他,眉梢不經意間挑了一下。
“沒什麼,說著你呢,別往我身上扯。”
梁思喆笑了笑,沒接剛剛那問題,轉移話題跟他閑聊道:“困不困?”
“還成吧。”
“一夜沒睡,開這麼遠的車回去算疲勞駕駛吧?”
“你要舉報我?”
“不舉報你,邀你一起吃頓飯不算過分吧?”
“這大半夜的哪兒還開著門啊……”
“車里隨便吃點,吃完天就亮了,你要走我不攔著。”
曹燁對他的提議有些動心,原本還沒覺出什麼,但梁思喆一提,他覺得自己真有些餓了。這大老遠的,想到還要開幾十公里的車才能回家,就覺得有些頭疼,一會兒干脆找代駕過來吧。
“不是想知道當年我為什麼打記者麼?”梁思喆加碼道,“這事兒我不是不想跟你講,只是太長了一時不知從哪說起,上了車邊吃邊說吧。
”
“行吧。”曹燁應下來。
一上車曹燁便看出來,梁思喆這輛房車不是劇組租來的,應該是他自己的,否則內部擺設不會這樣齊全,打眼看上去跟一間裝修簡潔的家沒什麼區別。
想想也是,梁思喆常年拍戲,房車對他來說是必需品。
“我先去洗澡,你坐著等會兒。”梁思喆把傘放到門口晾著水,從鞋架上拿了雙拖鞋扔到他面前,“換上吧。”
曹燁換了拖鞋走進車內,這種家的感覺更明顯了。
梁思喆也換了鞋,從衣架上拿了換洗的衣服要去浴室,曹燁的目光落到他胳膊上剛剛包扎的紗布上面——紗布已經被雨水打濕了。
曹燁眼前閃過那根傾斜的傘柄,還有梁思喆接受包扎時手臂凸起的青筋,心里愈發不是滋味,這一眼真是看得他五味雜陳。
曹燁對著他的背影說:“紗布濕了,要不要叫醫生再過來包一下?”
聞言梁思喆抬起手臂看了看,用另一只手把紗布解開扯下來,隨手扔到垃圾桶里:“一會兒洗完澡再說吧。”語氣聽上去并不太在乎。
梁思喆走進浴室,浴室門剛關上,宋清言打著傘過來了,上車收了傘跟曹燁打招呼:“曹總您也過來啦?”
“嗯,醫生還在麼?”曹燁站在門口問她,想拿著傘出去把醫生再叫過來。
“已經走了,怎麼了?”
“走了?”曹燁眉頭微皺,“梁思喆的傷口被雨淋濕了,紗布被他拆了。”
“啊?”宋清言愣了愣,“剛包好的傷口啊……”說著有些著急地朝浴室的方向抬高聲音喊,“思喆哥,醫生特地叮囑您注意點!”
“宋清言。”梁思喆在浴室聽到她的聲音,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