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花了幾個月時間每天堅持去做復健,某天去市里的三甲醫院復查,卻被醫生告知骨折傷及神經根本不可能恢復到可以拉小提琴的靈活度,他很可能被騙了。回到家他如夢初醒地想,原來自己一度以為能夠重新拉小提琴的念想,自始至終只是一場妄念而已,一氣之下他把自己一直以來最寶貝的那把小提琴也摔爛了。
要不是曹修遠那晚忽然出現在他家門口,估計第二天早上,他就要去那家騙子康復中心鬧事去了,鬧事的節奏都事先打算好了,先把那個“說的比唱的好聽”的康復導師揍一頓,折了他兩根手指,再去八樓把那個總是出現在電視上做假廣告的院長揪出來再揍一頓,一樣折他兩根手指。
——不是斷指能康復麼?廣告上不是說能恢復如初麼?當時咨詢的時候不是扯出了一堆專業術語,跟他保證一定能重新拉小提琴麼?那就讓他們自己親身體驗一下,所謂的康復手法到底是不是那麼有效!事情鬧大了最好,媒體幫忙免費宣傳一波,讓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個騙子機構。
如果當時真的這麼做了,現在會不會蹲在監獄里吃牢飯啊……梁思喆有些出神地想。
曹燁掛了電話,見梁思喆對著窗外黑黢黢的隧道微微發怔,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麼?”
梁思喆眨了下眼,回過神說:“我在想,命運真是神奇……”
明明都把自己打壓到這般走投無路的地步了,偏偏不允許他放縱地沉淪下去,千方百計地虛構出一個又一個柳暗花明的假象,還讓他認識了這般難得一見的少年,讓他沉也沉不下去,向上攀又攀得這樣艱難,到底命運這樣折磨自己,是想把他引到怎樣的一條道路上呢……
但他沒說這些,他轉頭看著曹燁,緩緩開口道:“居然會讓我們倆認識。”
他的表情中看不出喜怒,曹燁也怔了一下:“你不想認識我嗎?”
“沒有,”梁思喆意識到自己說這話可能造成了誤解,又補充了一句,“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按照正常的軌跡保送上大學,或許沒什麼機會認識你。”
畢竟如果自己能拉小提琴的話,就算曹修遠真的找上門來讓他做演員,他應該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吧……畢竟他以前心性堅定,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演戲的可能性。
“也說不定啊,”曹燁想了想說,“或許我們會在這趟地鐵上認識。”
“地鐵?”
“是啊,你看,我從來都沒有坐過地鐵,一直很好奇地鐵里是什麼樣的,所以我總會坐一趟的麼,就算不是跟你一起,也會跟別的朋友一起,也或許我會自己來坐也說不定。你呢,你在上大學,”曹燁說著,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偶爾出來也會需要乘坐地鐵吧,說不定我們就遇上了,地鐵上沒座,我們就拉著扶手站在這里,然后我看到你背著小提琴,因為我也會拉小提琴麼,所以也許我會跟你搭個話,然后我們就聊起來了,聊得很開心,就交換聯系方式成了朋友,于是在這一刻,叮~命運就重合了。”
“哈,倒是有這個可能……”而且這個可能還蠻可愛的,讓人聽了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來,梁思喆笑了笑,“你有沒有想過跟你爸一樣,去做一名導演啊?”
“唔,我才不要。”曹燁斷然否定。
梁思喆有些意外:“為什麼?”
“像我爸那種性格,我做出什麼樣的電影他都不會滿意的,說不定還會對我的作品指手畫腳。
而且,他都已經差不多封神了,我做得再好,也會活在他的陰影下面,被懂行不懂行的人做各種比較,想想就覺得很煩……”
“那倒也是。”梁思喆笑了笑,沒想到曹燁看上去一副小紈绔做派,想得倒還挺清楚。
下地鐵之前附中的同學打來電話,聽梁思喆說坐地鐵過來,便提前到地鐵口來接他。
梁思喆跟曹燁乘上行電梯出來時,他的三個同學正等在門口,兩女一男,一邊聊天一邊朝電梯下面張望,見他走出來,都不約而同地挺直身體,朝他揮手打招呼。
梁思喆從電梯上走下來,那唯一的男生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好久不見啊思喆,剛剛愣了一下才認出來。”
“是啊,好久不見。”梁思喆也對著他笑了一下。
男生看著他:“這發型還挺適合你的,什麼時候把頭發留起來的?”
“是為電影留的麼?”旁邊的女生隨之問。
“不是,”梁思喆笑笑說,“之前在家懶得去理發店,頭發長了又很熱,就扎起來了。”
“哦……這位是?”男生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曹燁。
“這是我朋友,”梁思喆抬手攬了一下曹燁的肩膀,“曹燁。”又給曹燁依次介紹,先介紹那男生說,“汪海鳴,指揮,”又介紹兩個女生,“穆珂,小提琴,孟揚歆,手風琴。”
“你們要一起拍電影嗎?”叫孟揚歆的女生看了看梁思喆,又看了看曹燁。
梁思喆側過臉看了一眼曹燁,正想把這話題繞過去,曹燁先笑嘻嘻地開了口:“是啊,我們演兄弟,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