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泊新按著我肩膀。
但其實我沒有太強烈的沖動,起碼能壓抑住,沒想沖過去在警察局直接揍一頓柳袁。他會這麼說我早就想到了,我是他的孩子,這點無法否認,他只會說當年的事情是柳坊自愿的,說他們是愛人。
“強奸?怎麼會有那種事,警察同志,這可是百口莫辯了,誰會強奸自己的親妹妹?就算是畜生也不會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手,小坊她……她竟然那麼說。我不知道,我對她一直都很好,她在那件事之前也對我很好,柳家所有的人都能證明,我們兩個關系一直都很好。”柳袁嘆了口氣,“但不是純粹的兄妹關系,我們是愛人……哎,本來這不該說的,但……我們那時候一直都是相愛的。”
警察局像一個小世界的縮影。
柳坊略顯佝僂的背影,柳袁端正的坐姿和面前的白霧。
“柳袁先生,您知道柳坊女士有很嚴重的創傷后應激障礙嗎?據柳坊女士說在被您強奸之后她才患上創傷后應激障礙。”
柳袁大吃一驚,瞬間有些不安似的動了動身子,“這怎麼可能?小坊本來就是精神病人,我真是……哎,警察同志,我不太了解這方面的問題,但小坊的精神病會不會有什麼別的影響?”
周泊新猛地圈住我。
“柳袁!”我喊出來,我被周泊新緊緊箍著,瞪大了眼睛看柳袁的背影。柳袁聽見我的聲音,轉頭看了我一眼,看見我被攔住而不能沖過去的樣子嘆了口氣,“那可是我的親生兒子,要不是小坊的病我們兩個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像是有什麼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
坐在柳袁對面的警察看了我一眼,對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立刻有人過來我身邊,語氣相當不友好,“先生,這里是警察局,請保持安靜。”
柳坊有精神病,她的話本身就存疑,更何況這麼多年早就已經沒有證據。而且是精神分裂癥,我心里猛地升起一股涼氣,想起來精神分裂癥的癥狀,被害妄想,被害妄想。
草!
我怎麼沒想到,我竟然沒想到這一層。柳坊有精神分裂癥,如果柳袁向警方暗示她有被害妄想,又因為與自己的哥哥相愛壓力太大而產生了自己被哥哥強奸的幻覺并因此誘發創傷后應激障礙,這完全說得通。草,草,草。我狠狠攥著拳頭,看著柳袁的背影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
“陳禮。”周泊新的聲音在耳后響。
我紅著眼睛猛地轉頭過去,看見他一雙沉靜的眼睛。
“你乖一點。”周泊新說。
周泊新給柳坊找的律師姓唐,聽說他手下就沒有打不贏的案子。昨晚唐律師打電話給周泊新說柳袁那邊派人聯系他了,給的價格很高。唐律師沒說他已經接了柳坊這邊,只推了。
我被周泊新按在警局走廊的一排椅子上,周泊新帶著唐律一起進去,柳袁的律師也趕過來了。
我腦子這會兒有點發空,這是我第一次來警察局。
第一次坐在警察局。第一次看一個女人用那種姿態講述自己十九年前被強暴的細節,她描述得多詳細,穿什麼衣服,先摸了哪里,從哪里開始脫她的衣服,她用什麼姿勢求他,他用什麼姿勢進來。
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年了,她怎麼能記得那麼詳細?
柳坊昨天說總以為自己還是二十二歲,我剛聽見這話的時候以為她只是為了逃避,我以為她說的二十二歲是沒發生這件事的二十二歲,她還是個小姑娘,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但我現在知道了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我總覺得自己還是二十二歲。
我總覺得自己還是二十二歲,我日日夜夜穿著那件黃色的碎花裙,被從肩膀開始剝下來,我跪著求他,他從后面進來。
我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空著沒人坐的座椅上,塑料的座椅,挺硬的,這麼一拳下去疼得我手臂都有點麻。眼淚不要錢一樣往下掉,噼里啪啦地往褲子上掉。
最操蛋的是我知道我們沒有證據,甚至柳坊有精神分裂癥,她是個精神病人。
怎麼辦?怎麼辦?陳禮,你還能做點什麼?
感覺沉進海里,一瞬間聽不太清周圍的聲音。呼吸被無形的手扼住,好像猛然聽見了手機鈴聲響起來。渾身上下猛地出了一身冷汗,分不清是突然出現的幻覺還是真的手機在響,心臟跳得混亂又劇烈,往衣服口袋里摸手機。
看見屏幕的一瞬間松了口氣,確實有電話打進來。
陌生號碼,是麥城本地的。
我緩了緩呼吸,劃開接聽。
“喂,陳禮。”那邊是個女人的聲音,準確叫出來我的名字。我總覺得這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但又說不上來在哪里聽過。
“你是誰?”
“我是柳窈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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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窈窈問我有沒有煙。
我這才生出來點她確實年紀和周泊新一樣大的實感,漂亮的女人總是看不出她們有多少歲,就算我知道柳窈窈今年大概有二十七、八,每次見她還是總覺得她依舊是在柳家的別墅里用憐憫的眼神看我的那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