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坊在這里自私地出奇一致,我們都很明白在這件事中周泊新是毫不相關的局外人,但為了我們倆丑陋的傷疤,我和柳坊都不得不宣判周泊新的死罪。
就因為他是哥哥,所以不能出現在我們的生活里。
但我,但我其實不是因為這個,柳坊和周泊新都以為我是因為這個。但我宣判的不是他的死罪,是我自己的。我不是自私鬼,我不怕當怪物。
我怕他嫌我臟。我覺得我臟,所以不讓他碰我,他肯定誤會了。他絕對誤會了。
哥,哥。哥。
我凍得腦子都有點僵硬,很遲鈍地在心里念這個字,每念一遍胸口就能升起來一股暖意,覺得還挺好笑的,別人靠火靠電來取暖,我靠求而不得的思念。
真他媽心臟疼,我是真的說出來了嗎,你別碰我。
怎麼可能。他那麼兇的時候我都許他上我,現在怎麼可能不讓他碰我。
這兒離極映很近,現在這個時間周泊新肯定還在公司。
我慢慢往反方向去,踩著深淺不一的腳印,聽積雪被踩下去發出來“咯吱咯吱”的聲音,聽得牙酸。胃里裝著熱奶茶,魷魚,水煮魚和茄子,人吃飽的時候就會渴望精神世界的充盈。我很久沒吃這麼飽了,也很久沒有這麼沖動過了。
手里捏著沫沫硬塞給我的一百塊,我說我沒帶手機,她就塞了一百給我讓我打車回家。
舔了舔嘴唇,抬手攔了一輛車。
-
我知道周泊新別墅的密碼,來的時候我這麼想,等到了才發現我連大門都進不去,知道密碼也沒有用。
沒有手機,身上還剩不到五十塊現金,可以去小區外面的便利店打個電話,但我沒去。
老老實實蹲在原地。
冷到我牙都打顫,我以前好像沒有怎麼怕冷,腦子發懵,渾身都有點僵硬,蹲了一會兒站起來那一瞬間差點直接跪下去。我握拳敲了兩下大腿,沒什麼知覺,可能是因為緊張,緊張到我都要吐了。不知道現在幾點,不知道周泊新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我來干什麼。
我來干什麼。
宋亦薇讓我來找他的,對。不是我想來,宋亦薇讓我來找他。
我深深吸了口氣,這口氣冰得我嗓子疼,順著喉嚨肺管一路進去,咽下去之后覺得像吞了一口冰。要不走吧,他不知道我來過,回去之后就告訴柳坊我出去散了散心,沒人知道我來過。
我老老實實當一個患者,當一個假裝歲月靜好的少爺,上學,交女朋友,做愛,結婚,生孩子。
草。
周泊新怎麼還不回來,他再不回來我就要走了,我真要走了。三個周了我才敢踏出家門,借用宋亦薇的一句話我才敢來找他,我是個膽小鬼,攢了這麼久的勇氣才敢來,他竟然還不回來,我真要走了。
夜色好像很低,伸手能抓住一片黑。
車燈往我面前晃的時候我猛地站起來,這次真的跪下了。
小腿一軟,膝蓋因為蹲久了而鉆心地疼,掌心按進積雪里,雪下頭還藏著幾顆石子,硌得我本來已經沒知覺的掌心竟然都感覺到疼了。但是也沒顧得上喊疼,拎著我已經快不屬于自己的四肢爬起來,飛快拍了拍膝蓋上跪了一褲子的雪,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靠著大門旁邊的水泥墻。
車燈晃著我眼睛,完全看不清是什麼車更別提車牌號,但我知道一定是周泊新的車。一開始我還抬著胳膊遮著眼睛,后來適應了光線,把胳膊放下,把自己乖乖放在他車燈里,知道他能看見我。
周泊新開門下來的時候我腦子里嗡嗡直響,一點兒思考能力都沒有。眼睜睜看著他站在我面前,他連外套都沒穿就下來了,這麼冷的天氣,只穿單薄的西裝。他比我高一點,我這個年紀好像也不太長個了,再努力也就一兩厘米了,這輩子都注定要像現在一樣抬頭看他。
我又舔嘴唇,下唇被牙齒咬了好幾下,干巴巴地叫他,“……哥。”
叫完了不知道說什麼,好像什麼也不能說,不知道他會趕我走還是可憐一下我把我帶回家。我真的像一條狼狽十分的流浪狗,扒著他的褲腳想要他帶我回家,但我又臟又不懂事,所以不能不知分寸,得等他發話。
我和他之間就這麼一點兒的距離,我往前走一步就能碰到他,但我不敢,只好緊緊盯著他。
看見他眉眼肢體都壓著強烈的沖動,臉頰側的肉大概因為咬牙的動作輕微動了兩下,在夜色下不太分明,但我看得太仔細,怕錯過他每一幀反應。落進懷抱之前聽見周泊新用很輕的聲音問我,“能抱你嗎?”
真的很輕,輕到好像怕壓不住的愛意和思念嚇到我,也好像在預告這個擁抱將會多用力多緊密,我就算被抱疼了也不許喊疼。
我的眼淚就猛地滾下來,說能。
作者有話說:
今天來了很多新讀者!跳起來歡迎!再說一下一周五更,周一和周四不更,時間是晚上十點嗷!希望大家海星充裕的能分我幾個嗷!啵啵啵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