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ouise,柳坊可能有精神分裂癥,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說出來這句話之后語速又不可控制地加快,“但我剛剛查過了,情感障礙、認知障礙,她總覺得自己沒有錯,當了小三也得意洋洋,柳家人對她那樣她還是總回柳家去,我一直以為是因為她壞,她懦弱,其實她是生病了對嗎?還有……還有幻覺,被害妄想,她總是不回麗水苑,自己住在外面,你說是不是因為她有時候會發瘋?她怕我知道,怕傷害我,我還以為她和情夫住在一起。還有很容易暴怒,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上午用刀子……”
“陳禮。”電話那邊宋亦薇突然打斷我。
“嗯?”我猛地頓住,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氣息不穩。然后才感覺到我的心臟在瘋狂地跳,握著手機的手很用力,好像被一聲“陳禮”猛地拉回來,甚至不記得自己正在給宋亦薇打電話。我顫抖著呼出去兩口氣,舔了舔唇。
“你還好嗎?”宋亦薇問我。
我努力平靜下來,“我還好,我很好。”
“很抱歉,小禮。我只是心理咨詢師,沒有診斷的資格,我建議你帶你媽媽做正規檢查,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可以盡快來我這里一趟,可以嗎?”她的重音放在“你”上,我懵懂地答應,說好。
然后把電話掛掉。
我很想給我哥打個電話,我從來沒這麼想他過。想到腦子木木的,思考一切都遲鈍,不管想什麼半分鐘之內就會跑去想我哥,很遲鈍地想起來上午麗水苑發生的一切他都會看到。
我和我哥是不是真的完了,我暫時理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回事,不知道為什麼柳坊對我愛上我哥這件事反應這麼大,不知道她為什麼能讓我哥趕我走,我哥竟然還聽了她的。
但我知道我和我哥好像真的完了,他不會再理我了,就算我再可憐,就算我真的在他門口坐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也不會理我。
到底為什麼?
好像一切事情他們都知道,柳坊和周泊新之間竟然有聯系,他們自以為周全地“保護”我,但我就像被塞進了一個真空的罐子,喘不過氣,動彈不得。每次呼吸都是煎熬,明明最無知,卻沒有錯過任何一點傷害。
下午柳家的人竟然來了,我記著我哥讓我離柳家人遠一點,態度便冷淡不少,雖然我原本對柳家的人也這麼冷淡。
是柳袁帶著他的兩個女兒,柳袁看見我之后笑了一聲,想伸手拍我的肩膀,被我躲開。他也不太生氣,還是笑著的,看著很和善。柳坊讓我出去等著,我便和柳袁的兩個女兒關了門一起到了外面。
柳袁這兩個女兒都生得漂亮,不過兩人年歲差得挺大,姐姐和我哥差不多大,妹妹比我還小許多。我對姐姐柳窈窈印象很深,我第一次見她時便覺得她和其他柳家人看我的目光不太一樣,稱不上和善,非要說的話,可能是一種憐憫。
我不太在意,我確實值得可憐,在旁人眼里。
我自顧自低頭刷手機,先看我哥的微信,前天我把他的備注改成了“關愛殘疾人生氣傷身體”,看了這個備注一會兒,手指動動又改回去“從不回消息的高冷逼”,我吐了口氣,暗示自己沒什麼關系,從頭再來就是了,以前我哥也不理我,沒什麼。
“陳禮?”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偏頭看,柳窈窈笑著,我點點頭,沒回話。
“你好像不太愛說話。”她說。
我雖然不討厭她,但是也犯不著和她談心聊人生,語氣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地陳述事實:“我對柳家人都沒什麼話好說。”
她還是笑著,和柳袁真像,不愧是親生父女,都這麼愛笑,什麼時候都愛笑。要是他們不是柳家人我可能會挺喜歡他們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又開口,“確實,是柳家對不起你。”
我有點想笑,想還算有個明白人。不過我也沒覺得柳家真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對不起”的程度太重了,柳家只是不喜歡我這個來路不明的野種罷了,人之常情。也或許她是覺得柳坊對不起我,讓我一生下來就注定面對這樣的命運,總之,她說柳家對不起我,我挺想笑的。
“你不姓柳真可惜。”柳窈窈說,唐突又莫名。
我不明白她這句話從何而來,但對我來說算不上是好話,她覺得那個姓人人都喜歡,人人都想冠,我卻避之不及,哪來的可惜。我不太想理她,沒什麼共同話題。
柳袁沒用太久出來,右臂親昵地摟住兩個女兒,笑著看我,“小禮啊,進去陪陪你媽吧。”
他好像比來時心情更好,我漠然地看著他們一家三口走遠,進門之前忍不住想:真幸福。
柳坊自從醒過來已經恢復成平時那個溫柔又優雅的模樣,上午麗水苑的一切都幻影一樣轉瞬即逝,要不是她躺在病床上,左邊的胳膊包著厚厚的紗布,我都要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柳袁來帶了一個果籃,我扒了塑料膜,掏出來一個丑橘。